邑城。
“咳咳咳……”
“咳……咳咳……”
黎夏带着黎佑笙一路来到了邑城。
他们刚进城，就看到城里面的男女老少皆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黎夏看到这一幕，眉心蹙了蹙。
作为大夫，她听着他们的咳嗽声
黎佑笙抬起小手，拉了拉黎夏的袖口，他仰头在她面前比划着，“姐姐，你怎么了？”
黎佑笙用手语关切的询问道。
他们自曲县离开，这一路上，黎夏每日都会抽时间教黎佑笙认字，写字。
他虽然年龄小，口不能言。
但却天资聪颖。
往往黎夏只教一遍的字，黎佑笙看一眼便能记住。
就算是比较难的字体。
她也只需多教一遍。
黎佑笙便能完全吃透。
不但如此，他还有过目不忘的优势。
但凡是黎夏教过的，黎佑笙都能记到脑子里，不会忘记。
黎夏在发现他这个天赋的时候，也不禁瞠目结舌。
她当时便觉得，还真是老天爷给黎佑笙关了一扇门，就又给他开了一扇窗。
黎夏看着黎佑笙如此聪颖。
她自然也不甘落后。
所以。
在黎佑笙教她手语的时候，黎夏异常努力。
两人共同进步。
虽然她没有佑笙的天赋。
不过她努力努力，还是勉强能追赶上他的进度。
黎夏和黎佑笙用了不到十日，已经可以用书写和手语的方式，进行沟通了。
“佑笙，我看这些人的咳嗽有点反常，你先站远一点，不要靠近他们，我去找个人问一下情况。”黎夏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黎佑笙的肩膀，开口对他说道。
黎佑笙只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他的听力是没有问题的。
黎夏向他学手语，是为了能看懂他和自己比手语时的意思。
他们交流的时候，黎夏是不需要用到手语的。
“好，姐姐，你自己小心一点。”
黎佑笙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比划着手语叮嘱黎夏。
他现在还小，没有能力可以帮上姐姐的忙。
所以只有好好听姐姐的话，不给她增添麻烦。
“嗯，好。”黎夏点头应道。
她说完话后，就迈开步子，朝着集市上的一个摊贩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冒昧打扰一下，你们这里有很多人都在咳嗽吗？”黎夏礼貌的询问了一位男子。
“咳咳……”
“咳咳咳……”
就在黎夏向男子问话的时候，她身后路过了几位行人，同样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她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眉心的沟壑越拧越深。
看这情形，情况应该不太妙。
黎夏抿了抿唇，低头沉思。
他们才刚入城，就听到这么多人在咳嗽。
“咳咳……咳……姑娘，你是……咳咳……外地咳咳……外地来的吧？”
摊主听到黎夏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听着她不熟悉的口音，开口询问道。
只不过一句话，摊主就咳了好几声。
他也同那些人一样，咳嗽不断。
黎夏听着摊主剧烈的咳嗽声，她皱了皱眉，“大哥，我确实是外地来的，我要去邕州，路过此地，便想在邑城歇歇脚，一入城就听到众多咳嗽声，整条街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在外出摊，看着着实冷清的很，便想寻一个人问一下情况，抬头之际，我见大哥是在外跑生意的人，知晓的应当会多一些，就想着过来问一下大哥。”
她舔了下唇瓣，张了张唇开口解释道。
这么多人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了相同的症状，绝不会是普通的风寒那么简单。
要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必须得先了解缘由，才能知晓源头，方能对症下药。
黎夏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些人的症状是具有很强的传染性的。
身体稍微弱一点的人，接触了他们，都非常容易中招。
尤其是一些老弱妇孺。
这也是为什么黎夏在刚刚一入城，见到眼前情形的时候，她会叮嘱黎佑笙不要靠近这些人的原因了。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自上个月闹了一场山洪之后，城内的人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咳嗽发热的现象，距今不过短短半月，整个邑城的人差不多半数人都在咳嗽。大夫也看过了，汤药都喝了大半个月，就连神佛，大伙也都去拜过了，却还是不见任何好转。
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各地战事吃紧，也就算我们这边还没有完全被殃及，但这时也是人人自危的时候，都怕哪一天战火就蔓延了过来。偏偏此时大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而今的症状，能想到的法子我们都试过了，现在也就只有听天由命。”
摊主说到最后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当下这个世道，无人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性命当回事了。
每日提心吊胆的也罢了。
现在还遇到这个怪病，最有盛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他们除了听天由命，也别无他法了。
毕竟老天爷真要收了他去，他也是无力抗衡的。
如今他也想开了。
只要天下一日不太平，自己便也逃脱不了性命之忧。
更何况现今染上了这种不知名的怪症。
与其这样每日担惊受怕。
还不如心里轻松一点，过好每一日。
这样若是真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步，自己也少了一些遗憾。
黎夏听到男子的回答，她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看来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如果是如这位大哥所言，他们皆是洪水过后出现了如今的症状。
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洪水爆发后染上了……
黎夏紧咬着唇，不敢继续往下面去想。
万一真的断定邑城的这些人真的是生了那种病的话，必须要尽快把出现了症状的人聚集在一起，隔离起来。
不然症状蔓延出去的话，只怕会更糟糕。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见黎夏神情凝重的低着头，他眨了眨眸子，开口问道。
他怎么觉得这位姑娘在听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后，脸色变难看了许多。
难道是自己有哪说的不对的地方？
可他都是实话实说，并未捏造事实。
黎夏舔了下唇瓣，摇了摇头道：“大哥，我没事。”她抬起眼眸，张了张唇，开口劝解着男子：“大哥，你也不要太过灰心，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历经风雨，才能见到美好的彩虹。大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唯有自己方能创造出惊人的奇迹。只要有恒心，有毅力，一切皆有可能。”
眼下各方战事紧张，药材极度短缺。
想要将所需药材全部配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加上自己现在也只是猜测疑似，还没有完全确定。
暂时不要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免得造成恐慌。
“姑娘，谢谢你，虽然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宽慰我的，但我知道这也是你的好心，我心领了。”摊贩大哥朝黎夏点了点头，“姑娘，你既是外地来的，在此地歇下脚，便尽早离去吧。”
他张了张嘴，开口说道。
他们这儿这阵急诊来的太古怪了。
小姑娘是个好心的。
他不希望她也同他们一样。
还是快一点离开他们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黎夏闻言，她心中也明白摊贩大哥说此话的意思。
她舔了舔唇，点着头谢道：“多谢大哥，我知你的好意提醒，我们会多多注意的。”
黎夏将自己肩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她伸手从包袱里面取出了几株晒干的草药，转手递给了摊主大哥。
“大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你且收下。家父是游历四海的游医，这些药可以稍微缓解一下连日咳嗽带来的身体不适，你带回去用水煎服。”
自己现在还没办法治愈他，但给大哥减轻一点身体上的难受，还是可以的。
由于黎夏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只好寻了个合理的理由。
这样摊贩大哥也就不会刨根问底了。
男子闻言，他赶忙抬起手摆了摆，“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知晓了，现在天下不太平，如此甚好的药材只怕是非常难得，姑娘还是留着自己傍身吧，我一个大男人，身子没有那么娇贵。”
如今战乱四起，许多药材都是千金难寻。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小姑娘还能这么慷慨。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当然。
自己不是那种贪婪小人。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贩，但一直都是依靠自己的双手而活。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自食其力是丢人的事。
不做亏心的事，不食嗟来之食。
这是自家祖上传来的祖训，他一直遵循。
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并未给人家姑娘提供任何帮助，有愧收下人家如此珍贵稀缺的药材。
“大哥，你就收下吧，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我暂无用处，留在我身上也只是死物，药材的珍贵在于物尽其用，现下大哥是比我更需要此物的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黎夏直接把手上的草药放到了摊贩的手上。
既然自己遇到了，那就能帮得了一个算一个，帮得了一时是一时。
“那……好吧，姑娘言尽于此，那我就不再推辞，多谢了。”
男子见状，没有再行推辞。
他双手抱拳，朝黎夏作了一揖，算作感谢。
黎夏点了点头，张着嘴说道：“大哥，那你多多保重身体，我便告辞了。”
佑笙还在角落等着自己。
她得赶紧回去，不能让他等太久了。
佑笙那么小，让他一个人等那么久，他会害怕的。
黎夏在将黎佑笙带出曲县的时候，查询问过他的身世及年龄。
由于黎佑笙有记忆，便在乞丐堆。
他对黎夏所问的那些一无所知。
黎夏也就只能估摸着黎佑笙的岁数，大约也就是三到四岁之间。
想他出生就被人丢弃，小小年纪又从小被人欺辱。
黎夏怜惜黎佑笙的遭遇，尽自己所能的对他好，填补他心灵中的空缺。
“姑娘，大哥这里也就是贩卖一些小杂物，你看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拿去。你送予我如此珍贵的草药，我都受之有愧。”
摊贩男子听到黎夏要走，他抬手挠了挠腮，开口和她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些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物件。
但已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黎夏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哥，我用不上，你自己留着。”
她抿了下唇，张着嘴说道。
大哥靠这些物件谋生。
自己断然不能要他的东西。
“大哥，我该走了，就此别过。”黎夏扭头朝后看了一眼身后角落的黎佑笙。
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原地等着自己。
“好，姑娘慢走。”摊贩男子点了下头。
“佑笙，我回来了，没等的着急吧？”
黎夏走到黎佑笙的跟前，她抬手摸了摸他头顶细软的乌发，低着头开口道。
黎佑笙摇了摇头，他仰着头，抬起眼眸，伸出手在黎夏的面前比划着手语，“姐姐，我没有着急，我知道姐姐不会丢下我的，我一点都不着急，不管等姐姐多久，我知道姐姐会回来，心里就是踏实的。”
他看向黎夏的眼神，满是敬爱和信任。
姐姐说的话，自己一定会言听计从。
既然姐姐让他在原地等着她，姐姐就一定不会把自己丢下。
他只要安静的等着。
姐姐早晚会回来。
“佑笙真乖。”黎夏扯了扯唇，她动作轻柔的拍了拍黎佑笙的小肩膀。
小家伙对她这么信任，自己再难也不会辜负了他的信任。
“对了，姐姐，你去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
黎佑笙用手语问道。
黎夏看着黎佑笙提出的问题，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佑笙，情况说来复杂，姐姐之后再跟你说吧，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黎佑笙。
省得他也一起担惊受怕。
毕竟他还小，就算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年龄摆在这里，怕他得知了她的猜测心里承受不了。
“嗯，好。”黎佑笙点了点头。
他看出黎夏不愿意多言，他听话的没有继续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