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连朔先蹲在溪边洗洗手,指甲里也没放过,然后薅了把蒲公英,使劲儿揉搓的又将手彻底的洗了洗。
“别咽了,吐到树叶上!”洪连朔指着摘来放在鹅卵石上的叶子。
“噗……”江水生将嚼碎的蒲公英吐到叶子上,感觉这嘴又苦又涩,“您打算干嘛?”
“将线消消毒。”洪连朔把针和线在细碎的蒲公英上过了一遍,又将小木棍递给他道,“咬着。”
“其实俺不怕疼。”江水生抿了抿唇硬气地说道。
“你不想我缝的太丑了,就咬着。”洪连朔看着逞强的他摇头失笑道。
“俺是男人才不怕丑呢!”江水生还乖乖地衔住了眼前的木棍。
“我缝了!”洪连朔捏捏手里的针看着他说道。
江水生别过脸,闭上眼睛,浑身紧绷着,僵硬的如石头似的。
这还怎么缝?洪连朔目光紧盯着他宽慰道,“放轻松,只是浅浅皮肤表层,不疼的。”
这言语苍白的起不了任何作用,洪连朔见状想了想道,“你家还有什么人?”
“俺家?”江水生闻言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垮了,晶亮的眼眸一下子没了光,闷声说道,“什么都没了。”
“不是本地人吗?”洪连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开始动手缝合。
“嘶……”江水生倒抽一口冷气,缩了缩脖子,浑身却不在僵硬如石。
“很疼吗?”洪连朔担心地看着他问道。
“还行,没有俺想象中的疼,能忍受。”江水生嘴里含着木棍闷声道。
“那我就加快速度了长痛不如短痛。”洪连朔沉静的双眸看着他说道。
“嗯!”江水生轻点了下头,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
怎么可能不疼呢!疼也得缝合啊!在这缺医少药的时候,这手有可能就废了。
这趁手的工具也没有,洪连朔就这么简单的做了缝了十多针。
“好了。”洪连朔长出一口气道,看向何小碗道,“来来来,把我别在腰上的弯刀抽出来。”
“哎!”何小碗蹭朗朗抽出了弯刀,将刀柄递给洪连朔,刀尖对着自己。
洪连朔隽黑明亮的眼眸轻轻闪了闪看了看她,接过她手里的弯刀,将线给切断了。
洪连朔将弯刀撤回刀鞘,黑得发亮的双眸看着他说道,“自己嚼些蒲公英放在伤口出。”
“咋还嚼啊?”江水生不太情愿地说道,“很苦的,糊在伤口处有什么好处?”
“伤口不流脓,不溃烂,你说好不好!”洪连朔双眉轻扬看着他说道。
“好!俺现在就嚼!”江水生立马站起来道。
“您别动,俺给你薅!”邱海棠黑亮的眸子看着他说道。
“啊!”江水生红着脸颊说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点儿事举手之劳,您受伤了。”邱海棠闻言笑了笑道,拉上何小碗两人一起去薅蒲公英。
“洪娘子,我这边许多人需要救治,麻烦你了。”韩擒虎等她处理妥当了才开口道。
“把人都叫来吧!咱们先救治重伤的。”洪连朔闻言爽快地答应道。
“哎!我这就去。”韩擒虎应道,转身就走。
他的手下有郎中,处理外伤还行,只是受伤的人太多,处理不过来。
没想到这洪娘子是多面手,什么都会,自然就来求了。
“咱们人手不够,箭取出来,你们自己找人包扎,记得敷上嚼碎的蒲公英。”洪连朔用揉碎的蒲公英擦着弯刀。
“行,俺们自己来。”韩擒虎闻言爽快地应道,然后就见识了什么叫高手,让人瞠目结舌。
让韩擒虎连连赞叹,这手法快狠准,出血也不多,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这速度很快就将箭伤处理完了,有被砍伤,刺伤,划伤的,进行了缝合处理。
“好了。”洪连朔活动了下肩膀看着他们道,“别沾水,这敷在伤口上的蒲公英干了,或者掉了,自己及时嚼些蒲公英重新敷上去。”目光扫过他们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们齐齐应道。
“疼的话,摁这几个穴位,能减轻疼痛。”洪连朔点着手上的穴位道,“不方便的让同袍帮帮忙!”
人太多是真的忙不过来,洪连朔到溪边上游洗洗手,手捧着水洗洗脸,然后手掬着水使劲儿的灌了个水饱。
洪连朔站起来甩甩脸上的水,灿烂的阳光下黑眸中金色的祥云隐隐流动,为她的眼眸镶嵌了熠熠生辉的边。
甩出去的水珠,被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韩擒虎不好意思地背过了身去。
洪连朔见状黑眸轻晃,甩着手上的水看着他问道,“还有伤兵吗?”
“没了,没了。”韩擒虎微微摇头道,“都治疗了,百姓主要是饿的,身上的伤,都自己嚼碎蒲公英敷了。”
“那韩将军清点过人数吗?牺牲了多少人?”洪连朔看着他精瘦的背影问道。
“清点了一下,原来有五万零四百二十六人,现在有四万八千二百四十六人。”韩擒虎闻言准确地报出数字道,沉痛地说道,“我的兵死亡六百零一人。”
“唉……”洪连朔重重地叹口气,“节哀顺变。”
好像除了这么说也说不了别的,但是说了也苍白无力,不说也不行。
“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韩擒虎眼神坚毅地看着她说道,攥紧拳头又庆幸地说道,“没有被人当猪羊给宰了,屈辱的死去。”
洪连朔非常的懂,只好道,“咱么也宰了不少胡兵。”就不跟他矫情了,“有派人通知陈校尉吗?”
“四喜去了。”韩擒虎闻言赶紧说道。
“现在看来应该暂时安全了,咱们是现在走,还是等等!”洪连朔澄澈的双眸看着他说道。
“我们还是再等等,实在没力气了。”韩擒虎想了想看着她说道。
“那我们先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呢!”洪连朔澄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
“儿子?”韩擒虎惊讶地看着她说道。
“我儿子五岁多了。”洪连朔眸光温柔地说道,眼底的柔和仿佛梅梢融化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