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低沉的声音传到书房里差点听不见了,我在博古架上摆上盘子,一边悠悠地回答他:“不碰这些我碰哪些?”
我毕业之后就没找过正儿八经的工作。
我在老爹对面坐了下来,说道:“这次我往山西那边跑,路子还是很多的”
老爹窝在沙发里,鼻子一边冒烟一边说“别瞎跑了,回家”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说:“开茶馆的事打住”
老爹想了想,说道:“好”
“那行”我站起来一边说:“晚上吃什么,我去买”
“随你大小便吧”
第二天老爹让我给古董店的伙计算一下工钱就把他给炒了,在这家有时候可以说是入不敷出的古董店里,每个月除了交房租外还要给伙计薪水无疑是加重了负担,以后可以除掉伙计的那份薪水了。
决定了在古董店帮忙我就给山猫打了电话,可惜并没有人接。
“真是邪门了”我嘟囔一句放下手机,盘算了大半天的账目,发现这两个月来只出了一个前清的鲤鱼盘,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脸色蜡黄的男人,手里捧了个盒子,用红布包住,这个人是孙老六,我以前在铺子里看见过他几次,还有点印象,是老爹的客户。
孙老六伸长脖子看了看,回头问我:“你老板呢?”
“他出去了,一会回来”我打量着他,发现他这个人脸型很古怪,细长的眉眼,很尖的嘴巴,发际线退后,打眼一看像只黄皮子,越看越发的妖气。
孙老六不耐烦地在铺子里到处地走,走了五分钟,他来到柜台前,把盒子小心地放在桌子上面说道:“小子,我今天还有点事,这个东西我先放这,等你老板回来看了货再结账,我信得过他”
我说:“那也行”
孙老六点点头刚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了,眼睛盯着我放在身后博古架上的犀牛角的项链,看得神往,我看他挺喜欢,就取过来给他。
他看了很久,然后问我:“小伙子,这东西你卖不卖?”
我笑道:“卖,价钱合适啥都卖”
孙老六爽快地说:“那我就要了”
我说:“成,不过我得先告诉你,这项链是犀牛角做的,传说有点邪门”
孙老六勉强睁开那双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我重复道:“邪门?”
我点点头,他说:“就要它邪门,不介意我先拿走了,一起等你老爹回来再算帐”
我看着他走出去,正准备打开红包看一眼他的古董结果来电话了,是山猫打来的。
“吴用,我正好有点事没接到电话,你不在南京了?”
“我回杭州了,不过南京了,打电话让你去租房里帮我把剩下的东西全寄回来”
“好,那晚上我去收拾一下”
“好,一会我把杭州的地址发过去,对了,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在附近的堂口又找了份工,所以这几天工作安排得比较多,我一会还有点货要检查,先这样了,东西寄出去跟你说”
我挂了电话,老爹刚好在这会回来了,看见了桌上的红包裹问道:“谁送来的?”
“孙老六”
老爹二话不说拆了之后拿出一只碗,碗底一条青色的锦鲤活灵活现仿佛在水中游泳,品相是很棒的,老爹反复看了看然后称赞道:“不错不错,你看看”
老爹把瓷碗递给了我,我端详了许久,这个瓷碗的颜色确实很正点,保存得很好,很难得,这一点在价格上会有大幅的优势,算得上极品了,只是这个碗让我觉得有股死气沉沉的感觉,这是一种抽象的比喻,正当我想找另外一种贴切一点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想法时,我脑海里出现两个字:赝品。
不过我不敢断定,这个碗的真假在我心里瞬间模糊起来,假如我说它是赝品,只要老爹问我:“从哪看出来的?”
我肯定答不出来,我觉得它可能是赝品的条件是因为我觉得它死气沉沉,这样对于一个卖古董的人来讲不就是放屁跟无能吗?
老爹看我端详了许久没个下文就问我:“怎么样?”
我把碗还给他,鼓起勇气问道:“这是不是假货?”
老爹摆弄着瓷碗随意地瞧了我一眼直接说:“是假货,孙老六做赝品的技术是越来越成熟了”
我叫道:“卧槽真的是赝品?”
老爹说道:“你仿佛很惊讶,你没见过假货?”
“这倒不是,你怎么会认识做赝品的人?”我看着老爹比划一下自己的脸问道:“他的脸什么情况,现在越长越像黄鼠狼?”
“孙老六在圈内叫孙皮子,听说是他以前在山里救了只瘸腿的黄鼠狼,后来黄鼠狼开口说话了,说为了报答他可以教给他做假古董的手艺,不过要把黄鼠狼永远养在家里,自从那以后脸就越长越像黄鼠狼了”我听了又是惊奇又是怀疑的,老爹说完利索地把碗装起来拿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藏了起来,就坐在沙发上喝茶了。
第二天一大早抱着昨晚的盒子说是办点事顺便去跟孙皮子结一下账。
直到晚上还没回来,我就打电话催他,老爹在电话里匆匆忙忙地交待:“我这边有事脱不了身,你把店看好,我尽快回去”
我一听这语气该不是出了什么乱子了吧?但是也不敢追问,只好耐着性子等他的消息,结果第三天一早我刚把店铺开起来他就回来了,什么也没说一屁股就坐下抽烟。
我走到他面前问:“有啥情况吗?”
老爹吐了口烟说道:“孙皮子死了”
“啊?”我吃惊:“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
“自杀啊?”我心里有点纳闷:“我看他不像会自杀的人啊,至少不应该是这会自杀吧?”
“是啊,帐还没算,以他的势力眼是不会的”
我忽然又想到那条犀牛角项链,就说:“对了我回杭州那天有人送了我一条项链,犀牛角的,拿着我就梦见有人勒我脖子,这项链被孙皮子拿走就出事了,你说会不会真的是这项链不对劲?”
“项链?我倒没看见他有什么项链”
“哦”
老爹见我有点魂不守舍,转而又安慰道:“别给自己心里添堵,一条项链而已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点点头,走回柜台,刚好有个电话打了进来,后来我经常在想,要是我不接这个狗屁电话,那我的生活也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会继续开我老爹的古董店,然后到五六十岁晚年发福谢顶的时候开始爱上遛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