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弟弟被国军打死，吴大头暗自庆幸，俨然家长似的忙里忙外,张罗着本家弟弟的丧事,一天三趟安抚春兰。本家弟弟过了头七，便开始给春兰送礼物，顺带着语言挑逗。眼看就要过年了，家家喜气洋洋，唯独他门庭冷清，夜里睡在床上骂儿子一去不回，没良心，想屋后的春兰年纪轻轻守寡，肯定难熬！自己小猫钓鱼似的也花了不少功夫，决定破釜沉舟。年三十上午，买了大鱼大肉送过去，谎称儿子不在家，他不想准备年夜饭了，请弟媳妇帮忙烧一下，他晚上来拿。晚上过去又说不拿了，一人独守空房没意思，就在这儿陪春兰妹妹吃几筷子。春兰想他儿子不在家,也确实孤苦伶仃，又逢过年，不好拒绝人家，便应允。他看春兰热气腾腾忙乎的身影就猫爪心，不想和她再耗下去，就是有点顾忌村里的游击队。但抑制不住春心潮动，心里的小兔子又乱窜。想她是我弟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游击队不是提倡婚姻自由么？我鳏夫，她寡妇，当属自由婚姻，生米做成熟饭，能把我怎么的？趁春兰进屋换衣服，将迷魂药放进她杯里。春兰上桌后，他故意提她丈夫从前的事。春兰回忆往事，痛苦地一杯又一杯，三杯没喝完趴桌上。他赶紧将虚掩的门闩上，然后坐到她身边，喘着粗气，先隔着衣服摸她胸前，然后摸她的脸颊，声音颤抖着说：“妹妹啊，你不晓得哥哥打从你过门就喜欢你了呀。我向你保证，为了你，你本家哥哥刀山赶上，火海敢闯。”搂住细柳腰，抱上床，迫不及待解开上衣，饿狼似地扑上去，边吸吮着她的小兔子，边解她的裤腰带，就在他将手伸进去时，“黑本道”破门而入，将他拎下床，一脚送到房门口。刚爬起来，又被迎面一拳打掉两个大门牙。被绑后，被匣子枪点的脑门起了几个血包。他娘的，屈辱的滋味真不好受。大年初一凌晨，趁看守酒多，磨断绳子逃到县城。第二天，先按上两颗金牙，街上欣赏春联时，发现悬赏捉拿游击队的布告,决定去告密，以报被抓受辱之仇。
果然，这一步棋走对了。保安团高团长给了他卫队长，暗中一打听，卫队长可算正规军少尉。他窃喜：官虽不大，总算吴家这一脉有人当政府的官了，只要好好干，不愁不升官。隔三岔五地往团长家里送礼，没多久便与高团长的姨太太勾搭上。刚拜把子的兄弟贾豹最先发现，一再提醒他。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多久便落入高振庭的圈套，两人云雨之际，被姓高的抓了个正着。姨太太为保命，反咬一口，说吴队长强暴她。高团长暴跳如雷，将他打了个半死，定他是游击队卧底，择日枪毙。几个把兄弟半夜救了他。他气不过，临逃前杀了高团长姨太太，连夜和几个弟兄跑到凤凰岭。半个月后，贾豹又带来十几个过去跟他混的酒肉朋友。他已记不起刚上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凤凰岭那会儿，是怎么熬过来的。“七七事变”后，全国抗日呼声高涨，他听了贾豹的建议，扯起抗日大旗，自封司令，贾豹副司令。贾豹婉拒，只想当个副官保护司令，这让吴大头刮目相看，视为心腹。拉了大旗作虎皮，上当受骗的还真不少，十里八乡的混混们，终于有了混世界的地盘。几个月下来，已聚集百十号人。手里有枪，各路神仙都来拜访。城里茶馆朱老板要他为党国效力，还说上峰非常器重他，先干少校。他一听官比高团长还大，欣然应允，当场办理相关手续。他从朱老板言语中悟出，人头越多，官就越大的道理，一边应承，一边抓紧收罗人马。这让发誓报仇的高团长也有所顾忌，派人进山代表县政府说合，承诺给他连升三级。他板着指头算了半天才是个上尉，他娘的，说的好听，还没军统正统，又忌惮与姓高的有仇，没敢应承。地下党动员他抗日，贾豹等一干弟兄都赞成，他清楚当红军的官，没多大意思，自己手上有共党的血债，也没敢答应。前几天，姓郝的老板又亲自登门说合被他回掉。住有定所，吃有酒肉。一切安顿下来，心里又开始想春兰，曾想带弟兄们去独山村，冷不丁地将她抢上山。贾豹说抢人路途远不说，游击队也不是好惹的。他想起余南山那把在眼前晃动的匣子枪，又顾忌对春兰动粗，可能会将好事弄僵，前思后想，只好作罢。有个把兄弟在三十里地的小村里，给他抢了个寡妇上山，他听了没兴趣，见面后看女人长相、身胚和春兰差不多，就是小兔子小了一点，勉强让她当了压寨夫人。
让他非常意外的是日本人进城前一个礼拜，担负振兴门庭重任的宝贝儿子吴得贵回来了。一问才是个少尉。他娘的，还不如你老子。几天里，力劝儿子去投国民政府做大官。儿子却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后的天下是日本人的，长远考虑应该投靠日本人，父子俩一起做官。还给他描绘了跟日本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之灿烂前景：凭他凤凰岭现在的人马，再加上他准亲家的权力，应了日本人，还有钞票招兵买马，父子俩起码能捞个大佐中佐干干，弄不好县长也是他的，吴氏宗谱定会大书特书。如果和日本人作对，飞机大炮一来，那是躲不掉的。他被儿子一哄一吓，咽着口水掂量又掂量。自己识文断字，懂点历史，觉得中国人当日本人的官，名声不大好，罕见的名声不好听，祖宗也不会答应。总而言之，没有当政府的官实在，传话朱老板，要当上校官，没得到回音，才应了儿子。没曾想，此趟下山自取其辱。他娘的，你小鬼子别拽的像郡样的，老子官路千万条。
四
儿子吴德贵见父亲拉着脸不高兴，瞟自己的眼神似有责怪之意，也很委屈。他心里也郁闷。酒井少佐傲慢的态度，让他在父亲面前极为跌相，却不敢发作，他早已尝过日本人的厉害。去日本留学的第一年，迷上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日本姑娘，追了半年只摸了一下女孩的手，结果被女孩的父亲一顿暴打，关了三天。最后在一张连字都认不全的保证书上签了字。两天后，就有一个什么社的人找他布置任务。他不干，那人就拿出他签字的保证书，说他已经自愿参加了帝国情报机构，白纸黑字赖不了，今后必须随叫随到，否则死了死了的。他纳闷，自己签的是保证以后不再摸女同学，怎么就参加了什么社呢？后来才清楚，被女孩父亲骗了。好在交付的任务不重，只要他留意学校里的中国留学生有没有抗日分子。父亲狡猾的基因多少传了点给儿子，没费多少工夫，就探到一个叫簿子萧的同学父亲是军统。后来得知簿子萧也加入了和他一样的组织。为了奖励他，被摸过一次手的女孩，允许他摸了身体其他部位，从他进入女孩的身子时，已心甘情愿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奋斗。他这次还未毕业，就被上海特高课紧急召回，要他回故土动员其父率队归顺皇军，再从中物色几人潜入国军部队。父亲深谙生逢乱世抓武装的道理，考虑跟军统要上校官还没结果，想等一等再说。这天上午，他与特高课联系，又接新任务：日军化学专家高桥田上尉，被游击队劫持，要他按照截获国军电文内容和卧底提供的情报，以宁县中央军独立营突击队的名义，去游击队营救高桥二人，并寻机歼灭游击队。三十名队员下午三点前到达凤凰岭。见到队员后，方知都是南京外围战场被俘的国军。问了父亲，方知游击队还驻扎在老家，心里有底了。青山岭逃脱后在城边与国军突击队遭遇，查点人数连自己在内还有十一人。营救高桥失败，估计日本人不会饶他，听副队长讲，游击队决定将高桥二人换上国军服装押送屯溪，便马不停蹄地赶在途中劫人。又遇上“杜鹃”的人，被赶来的国军打散后重新伏击。五号傍晚误以为路过的十几个国军是押送队伍。为了高桥二人的安全，也是自己经验不足，被诈降的国军打措手不及，恼怒之下一阵扫射，干掉了十个国军，自己只剩下三人。翻开尸体一看是日本人，再翻一个还是日本人，他很兴奋。终于找到这两个宝贝了，日本人曾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营救任务虽然完成的不尽人意，但两具尸体也能交差。命剩下的两名队员一人背一具尸体先走，他想查查余下尸体有没有油水。一查吓一跳，被打死的全是日本人，他吓傻了。
五
正在吴大头父子懊糟之时，副官贾豹报告，山下全是日本人，正在山下喊话。
吴得贵以为下午的联系有效果，想日本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得意的喊列队欢迎。父子俩出门即听山下日军的喊话：“山上的人听着，立刻交出女人和孩子，否则炸平山头！”
兴高采烈的吴大头听了莫名其妙，问儿子，山下是不是日本人，为何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跟他要女人？难道是想要他的压寨夫人？还要交出孩子？老子儿子还没生哩。
吴得贵听了喊话，也是一头雾水，便喊：“太君，我是上海特高课特使，能请太君上山谈谈吗？”
“你就是吴公子？你听着，交出女人和孩子，免你们一死，有话以后说，还有五分钟。”田岛看着腕上表厉声警告。
吴大头看儿子无措，急得直咂嘴。儿子吴得贵淡然一笑说：“要不先交出压寨夫人？”
“你个孬种东西，老子白养你了。你不是说日本人要跟你老子建什么共荣圈么？把自己的老婆交出来共荣？你不是特高课派来的特使吗？他们为何不听你的？”
“我的好嗲嗲耶，里面肯定有误会，现在情况紧急，跟特高课联系来不及，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再不给，我们就要挨炸弹了。”
“轰轰轰轰”山下日军送来一排迫击炮弹。山上土匪立刻抱头鼠窜，有血性的各就各位，枪栓拉的哗啦响。吴得贵连忙制止：“弟兄们，山下是日本朋友，不能开枪，先去山后躲一躲。”
话音刚落，半山腰飞出几颗手榴弹落在日军阵前。吴大头咆哮：“哪个狗日的乱扔炸弹？”
又是一排炮弹在父子俩身后爆炸，吴得贵赶紧吆喝扶父亲回屋。站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的贾副官，立刻扑向掩体，开枪还击。吴得贵气急败坏地正要呵斥，一颗炮弹在他身后爆炸。
吴大头回头，只见儿子从空中重重地摔下，疾奔过来，抱起儿子大喊大叫，痛不欲生。抹一把鼻涕眼泪，红了的眼睛怒视山下，见贾副官气愤地跑过来，抖索着手，指着山下喊：“贾副官，你给我打，打、打他娘的！”
六
当天下午，小野被晴子呼救，已躺在担架上。心情一好，思绪飞扬：想不到自己会折戟在栈道上！栈道，该死的栈道！他很奇怪自己为何中邪似的冲上栈道？高桥田这个倒霉的家伙在哪儿呢？自己被押至土匪寨子，高桥田也应该去呀？是被处决了，还是早就转移了？心里烦操，看看快到县城，想下来走两步。
少尉劝他回城后再散步，他骂一声坚持要下来。少尉只好分左右两排护着他一瘸一瘸。就在将上阳山驿道转弯处，只听一声枪响，少尉立刻扑倒。小野再也不敢散步，吆喝着士兵快抬他进城，到了野战医院才长舒一口气。
这一枪是大虎打的，小野逃走，让他淤积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毕竟是猎户出身，算了一下小野逃跑时间和距离，掐准了他回城必经之地，最后在县城南门外小树林里等候。见一鬼子军官下了担架，又见鼻下一撮小胡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愤怒的心情波涛汹涌，瞄上就是一枪，那知被快步跟上的鬼子少尉挡了子弹。再拉枪栓瞄准，城门鬼子岗哨接过担架，跑步进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