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院。
庞思远走后,把老爷子院中的守卫和管家都招了回来。
庞承军让人把他推至书房,面前放着空白的纸,钢笔放在右手边。
沉默半晌,却不知如何落笔。
当时为什么会走另一条路呢?
他下意识的想忘记原因。
无非是机缘巧合,有了另一种选择,他没有坚守住初心罢了。
虽然也曾后悔过,但牵绊太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抬头看向那张被他装裱好的画像,呢喃道:“勤礼,我让你失望了吧,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走错了路,”
虽然事后尽力补救,可已经晚了。
那次,他救了一个很不一般的人物,对方问他想要什么回报的时候,他说要来港城。
没别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离家最近。
他还做着能回家的梦。
提笔开始写,每写一行字就要想很久,边写边道:“勤礼,看完这封信就忘记我这个人吧,我本来就没你纯粹,劳你记这么久,真的是罪过,”
“若有机会能回去,我亲自去找你道歉,”
写着写着,一张纸已经满了,他停下笔,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话唠了,”
本想撕了重写,但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在一边,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纸,开始写自己心里的话。
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他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内心想说的,压抑了几十年的话,都写了出来。
看着傅勤礼的画像,就好像他人真的在自己面前一样。
年轻时,他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的笑,喊自己:“军哥,”
每次上战场,若是两人没有一同前去,从战场上下来,他总是跑在最前面,直到看到他安全,他才放下心。
想起往事,庞承军的眼中又泛起了泪花。
故土难离,故人难忘。
庞园内,寿宴的客人都散了,庞思域揉了揉笑僵的脸,看向一旁的庞思远,“你跑哪去了?”
庞思远笑着上前,“刚从咱爹的院子出来,”
“我还没问你呢,你到了还是把穆家父女招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庞思远屏退左右后拉着他坐下,“那个女孩姓傅,是咱爹一直心心念念那位的孙女,”
庞思域沉吟数秒,问:“确定吗?确定不是穆连慎使得什么计?”
“大哥,自然是真的,”
庞思域松了口气,声音和缓道:“咱爹没事吧,”
“没事,”庞思远又接着道:“咱爹让我们暗中护着他们,”
庞思域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抿了抿唇,最后咬牙道:“也正常,毕竟是他念叨了几十年的好友,”
庞思远瞬间不可思议,他竟然不反对?
按理说,他与穆连慎可是有不小的过节在的。
不等他问,庞思域叹了口气,主动解释:“当年,其实咱爹是有机会回内陆的,我那时候还小,具体的记不清了,但应该是咱爹给对方传递的消息,很有用,有人专门来邀他回去,”
庞思远皱眉:“他为何没走呢?”
庞思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奈一笑:“具体的不知晓,但当时他听到这话激动的站了起来,我想他是想回去的,可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激动瞬间消散,怕是为了我们吧,”
他拍了拍庞思远的肩膀:“三弟,我们从没去过内陆,所以没什么感触,可父亲不一样,那毕竟是他的故土,所以不管他做怎样的决定,我们身为儿子,该支持,”
“尤其是这个姓傅的,他几十年都没忘,那就证明,很难忘,老一辈的战友情,不是我们能懂得,”
庞思远点头,虽然他确实不理解,但他会照做。
谁让他是个孝子呢。
庞思域笑了笑,“对面都写信了,我们本就应该守护他们的安全,只不过本可以视而不见的,但现在不行了,尽力些就是了,”
庞思远眼神晦暗,也跟着笑了。
身穿墨蓝色大衣的沈行舟回到别墅。
打开门就看到趴在沙发上的小男孩,看到他回来,小男孩快速从沙发上坐起,双手抱胸,一脸傲娇的看着他:“不是说去参加寿宴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行舟把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挑眉:“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小男孩叉着腰站起来,呲牙问:“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你不是不着急回去吗?”
小男孩一噎,随后又不讲理的道:“我是不着急回去,但你这从不让我出门,这谁受得了?”
“哼,我现在要回去,”
沈行舟敲了敲沙发扶手,凉凉道:“别在我这耍你的少爷脾气,”
小男孩垂眸,慢慢的双腿并拢,老实坐在沙发上。
他神色平静,缓缓拿出一支烟点燃,他吸了一口烟,指尖随意的晃了晃。
“晚两天就送你回去,”
听到男人的话,小男孩抬起头两眼放光的看着他,“真的,”
沈行舟自顾自抽着烟,没理会小屁孩的不可置信,真当他想养着这个屁事多的小子?
还不是因为没联系上兰家那边的人,要是随意把人送回去,安全问题先不讲,他拼了命要人救回来,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条件还是要谈一谈的。
小男孩问:“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酬?”
沈行舟将烟灰抖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薄唇掀起一股淡薄的弧度,他道:“这些我自会跟兰家的大人谈,就不劳你操心了,”
“嗯,”小男孩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多要点也没事,我在兰家,很重要,”
沈行舟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是,兰老爷子最宠爱的老来子,可不 重要吗,”
“欸,我说兰濯池,你平时都是这么跟外人炫耀的?”
他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嘲讽道:“那你被拐卖的不亏,”
小男孩兰濯池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才不是,我平时可低调了,我只是觉得你人还不错,而且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才跟你说这些的,”
沈行舟唇角弧度渐深,懒洋洋的道:“嗯,能得兰小少爷青睐,是我的荣幸,”
兰濯池这下彻底装起来了,他道:“我上次偷听你讲话,只是个队长?那等我回去了我会跟老头讲,让他给你升职,你觉得什么职位比较好?”
他侧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怎么?看不起队长?”
“你兰家出动了多少人没找到你,不还是我一个小小的队长把你救了出来,”
兰濯池摆动着小手,语气有些焦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厉害,不该只是个队长,是有人给你穿小鞋吗?我们家老头能解决这个,”
“行了,”沈行舟站起身,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我们大人的事,你一小孩没必要想这么多,”
“确定好一切我就送你回去,”
看着上了楼的男人,兰濯池小脸纠结了一瞬,还是没开口喊他。
他本想再去见一面那个吃的多的小保镖的,又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被自己强压下。
虽然她跟自己爹一样吃的多,也力气大,但毕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兰小少爷彻底把这种情绪抛之脑后,快速的跑回房间。
趴在床上,开始想自己到家后要怎么诉苦,让老头子多给他点补偿。
自小聪慧的兰小少爷知道老头子最宠自己,但他还有那么多孙子孙女,所以他还是喜欢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还有刚才那个坏脾气的老沈,虽然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但他确实也救了自己一命。
也要给他要些好处。
兰小少爷经此一遭,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但内心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
即日起,这个小孩,在兰家,可谓是快速的崛起。
年仅十七岁时,已经成长到兰家所有人都不及,以至于兰老爷子越过前面两个儿子,把一些大权,直接交给了他。
当然,此言还早,他此刻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娃娃。
...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万籁俱寂的夜晚。
一辆车,深夜而出,抵达黑市的集中营。
那是一片地下商场,门外站了很多打手,腰间也都配了木仓,没人会在这里乱来,若是有异动,很大几率会被打手乱木仓打死。
身着黑衣的男人下了车,黑市打手们显然认识此人,让开了路。
男人直接来到最深处的一间房,推门进入。
里面,一张黑色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狂野,头发带着汗湿,旁边有两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显然是刚运动完。
他手上夹着根烟,双眼紧闭,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来人,目光倏的一顿,抬手吸了扣眼,男人目光几度变幻,“来我这做什么?”
来人声音淡漠:“找你做一笔生意,”
“哦,”男人把烟头弹飞,眼中戾气盈满,“我们能有什么生意可做,可别忘了,你抢过我多少人,”
“这是报酬,”
男人动作微顿,挥了挥手,手下接过那人手中的纸条恭敬的递给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把纸条往地下一扔,笑容怪异:“说说,”
“杀一人,”
“一人?”男人粗鲁的吐出一口痰,好笑的道:“你庄家的打手不够杀一人?还需要来找我,真的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