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还未成熟,飞机却在它的注视下走向落幕。
面对女生的道歉,卢正头也不回道:“要抱歉的,是我。”
女生呆住了,不知道天使先生为什么这样说。
卢正接着说道:“带人飞向天堂的天使,往往也掌握着将人推向地狱的权利。”
女生似乎放松了些,手撑着座位,晃了晃一双匀称小腿,“天使先生说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但我认为,人在妄想依靠别人去到不属于他的世界那时,就应该做好了落得最坏下场的准备。”
卢正转头看向女生,脸色略显诧异。
女生甜甜一笑,将视线转向方才卢正注视的方向,“父亲说过,那样的选择,本就是一场赌博,我最讨厌赌博了。”
卢正挠了挠头,赧然一笑,“受教了,但我发现我们有着一个小小的共同点。”
女生眼珠子一转,问道:“天使先生也很讨厌赌博吗?”
卢正摇了摇头,“我只是讨厌某一个赌博的人……”
两人并排坐在高空,眺望远方飞机爆炸的光芒与初阳争辉。
女生眼神一黯,“飞机上还有那么多乘客呢……天使先生你看,云朵遮住了半边太阳,是太阳公公也感到伤心,却又不想让外人看见,所以挡住了眼泪嘛……”
“或许吧……”卢正耳朵微微一动,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
他突然问道:“若在大年三十那晚,以烟花爆竹声作掩饰,开枪杀人,你认为如何?”
女生愣了一愣,旋即给出了一字一顿的回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卢正笑了笑,“上次留你孤单一人,我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这次就陪你一起吧……”
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算了,还是说实话吧,其实是我突然生起了赌一把的兴致。”
“我赌他不会杀我,不对,是杀不了我!”
“轰!”
女生入耳只有一声,而卢正的双耳,却捕捉到了紧密相连的好几声,东南西北各个方位都有。
炽烈光芒在头顶上方绽开,一刹那,并坐高空的这对“小情侣”,仿佛是乘坐热气球而来的。
下一瞬,封锁所有方位的爆炸同时产生,瞬间将两人淹没。
卢正只觉两眼一阵刺痛,刺眼白光燃进了眼眶,似乎永不熄灭。
还有数股无法抗拒的冲击力全方位覆盖而来,想要从每一个毛孔闯入,撕毁他的身体。
下意识的,他一身血气如火山爆发,与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进行了一次短暂对抗。
一瞬对抗,他整个人便如炮弹般被急速发射了出去,胜负显而易见。
那是一种速度太快,意识没反应过来,被迫留在了原地的感觉。
卢正遗留在了炽亮的无边世界,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色彩……
待他能够睁开双眼,一扭头,古旧褪色木窗外夕阳正下,正好搭在了一株柳树头顶。
此刻的他,平躺木床之上,上身大白背心,下面套着一条纯黑的,类似背带裤的下水作业裤。
他坐起身,穿上不知是谁准备的人字拖,站起来吐了一口浊气。
这时,左前方木门便“吱呀”一声,阳光从缝隙中溜了进来。
“咚咚咚!”
“梅川内裤先生,这是我弟的衣服,还有特地去给你新买的内裤,接好了!”
一位同样渔民打扮的女人敲了敲门,打保龄球般使劲将一团口袋丢向床边的卢正。
女人大约三十五六,五官柔和,脸上雪白皮肤颜色与脖子明显不一致,好似化妆时没顾及到脖子,鼻尖尖上一点黑痣尤为性感。
卢正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挪了过去,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扭身避过,让口袋落到了床上。
他转正身子认真盯着对方,十分诚恳的鞠躬道谢:“多谢了!”
女人扶了扶天蓝色遮阳帽,娇艳笑道:“不用谢,也没多大点事,赶紧换上让姐看看合身不。”
“好,”卢正答应得很爽快,转身就开始脱衣服,有异性在场也毫不避讳。
女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上去似乎没打算走的她,急忙背过了身。
“讨厌!你们现在的小男人都不懂什么是害羞了?”
卢正套好女人拿来的宽大运动服,犹豫了下,又把背带裤款式的下水作业服穿上了。
“走吧,下午饭就等你一个了。”
女人招呼了一声,等卢正出门时,她已经走出了二三十米。
沙滩,蔚蓝海岸线,几艘拴在岸边的中型轮船,这样的景色令人心生愉悦,卢正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他跟着女人走啊走,经过一座座木屋,去到了一条搁浅了的大木船上。
这艘船应是退役了的渔船,被刷上了五颜六色的漆,船上避雨的空间一处成了厨房,一处成了聚餐点。
空间不大,却挤了十来号人。
最小的十几岁,年纪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五十岁。
卢正一露面,就迎来了热情的询问。
“大哥哥,你们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玩果泳这么刺激的吗?”
“是啊是啊,玩归玩,潇洒归潇洒,别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啊!”
“果泳还溺水,水性不好就别搞这么花哨的,要不是哥几个瞧见了,你这小命可就没了哟!”
卢正一一道谢,用餐期间也保持着谦卑的面色,众人对他观感很不错。
期间他了解到,是年纪最大那位大哥捞他起来的,要不是他自行把水吐了出来,差点还进行了人工呼吸……
而这临海渔村位于东省花台市,与南丰市之间隔着足足两个省……
救他的大哥叫魏述,鼻尖一点痣的女人叫魏琳,女人二十来岁的弟弟叫魏葫芦,其他人的名字卢正没留意,但所有人都是这个姓。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暗了,众人高歌去向另一条船,准备扬帆起航。
卢正好奇问道:“天都黑了,你们还要出海?”
魏葫芦笑道:“维持生计嘛,有啥办法呢。”
魏琳也是笑着说道:“上一辈就这样,我们也就这样了,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就是依靠灯光吸引鱼类汇集,效率会更高,更容易满载而归。”
魏述悄悄塞了几百块在卢正兜里,指着村落的方向嘱咐道:“往那边走,见到路牌左拐,再右拐两次,就能见着花花宾馆了,休息一晚上,明天六点、十二点都有班车进城。”
卢正察觉到了热心肠老大哥的小动作,但他没想推诿,因为他的确没钱。
“宾馆太奢侈了,”他看向最年轻的魏葫芦问道,“小魏,村里有网吧不?”
魏葫芦嘿嘿一笑,“有个私人小网吧,就是里面电脑不太干净,每个盘都有那啥的东西,你不看也有别人在你旁边看,还没有耳机……”
“……”卢正顿时放弃了打游戏的想法,“魏述大哥,让我跟你们一起出海打渔吧!”
“虽然没我经验,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怎么使唤我都行!”
一番客套后,卢正用老大哥的手机随意拨了个号码,向不认识心“家里人”报了平安,踏上了出海的征程。
到了地方,魏家的人立马就忙碌了起来,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卢正一下就被无视了,也乐得清闲。
即便如此,但他也不至于没眼力见到一直袖手旁观。
每当收网的时候,他都会上去出一把力,学着大家脱掉外套,然后帮着把网拉上来,看着一甲板活蹦乱跳的鱼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