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零碎的雪花柔和地落到上面,白色交织着红色,竟意外的凄美。
“姐——”阿美落泪了,泣不成声,“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阿蓝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得病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阿丞。”
“可是……他日后会埋怨我的……我怎么忍心……”
“不会的,阿丞那么懂事,他会明白的。”阿蓝将白布折成一小块,直至再也透不出血迹,嗓音干涩哽咽,“好不容易我的阿丞又变乖了,他开始上进了,他开始努力学习,懂得规划自己的未来了,我的好孩子回来了,我真的好高兴啊,可我……咳咳……我陪不了他了,所以,我只想在生命的尽头多留些钱给他……咳咳……”
阿美痛哭,想张嘴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姐……”
“走吧,进屋吧,夜晚漫长,冬日太冷,麦田都冻死了。”
那苍凉又荒芜的声音,伴着两抹蹒跚渐远的背影,终是消失在了冗长的黑夜里,遗忘在岁月中,再也不曾回来。
谁也不知道,冻死的麦田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
——————
寒假即将到来。
这是这学期,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
可临到未到,南中便已是一片欢雀的景象。
“小檩,过年来我家玩啊。”许佳怡发出邀请。
宋小檩却摇摇头,无情拒绝,“不了,我要在家里过年。”
因为……家里有陆景衍。
“那我可以去你家过年吗?”许佳怡不气馁,眼睛贼亮地盯着她。
她再一次无情地拒绝,“不可以,我家不喜欢热闹。”
因为……陆景衍不喜欢热闹。
许佳怡“呜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没忍住笑了笑,突然回头看段易丞,他仍旧趴在桌上睡着觉,只看得见一个黑溜溜的后脑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如今,他的成绩已经很稳定了。
基本都在四百五十分以上、五百分以下这个距离间上下游动。
以前,只考三百来分的他,根本连大学都上不了,而今,他也有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学校的权利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不错的方向进展。
一个月前,段家终于等来了陆锡文迟了整整八年的道歉。
当然,他永远不会选择原谅,也没有接受那一笔钱。
尽管这笔钱的数目,不小。
可以让他和母亲、小姑住上好房子,也能过个还算富足的生活。
但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他母亲也拒绝了。
因为,这世上,恨与爱同存、同罪,根本不会消亡。
越是爱他的母亲,就越是恨陆锡文。
至于陆锡文……
段易丞是知道的,一个在母亲出事后都不曾去医院看望过一次、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里还过得风生水起、夜夜笙歌的人,这么没有人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八年后的某天莫名其妙良心发现了然后上门跪地道歉?
想来,这其中必定有陆锡文不得不低头的原因。
而这件事,他只说给一个人听。
宋小檩。
所以,一定有她的原因所在。
她说过,不论黑夜再漫长,终将会迎来黎明。
现在已经划破了天晓,光明就在眼前。
母亲说得对,遇见她,真是三生有幸。
宋小檩把头转回来,将书本一本一本地收进了抽屉里。
关于陆锡文在一个月前朝段家下跪道歉这件事,她并不意外。
因为,他爱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可以是他掌控别人的游戏,相反,他也可以是权力的傀儡。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下课铃声敲响,同学们一哄而散。
“小檩,明年见。”过个新年,朝旧的年月说拜拜。
“嗯,明年见。”
很快,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起身要离开,才突然记起还有一个人正在睡梦中。
“喂,走了。”
段易丞懒懒地抬了眼皮,打了个哈欠,眉间困顿不已,眼圈很黑,显得脸色不太好,“下课了?”
“不是下课。”宋小檩指了指窗外空荡荡的一条走廊,“而是放假了,要回家过年。”
闻言,他随意将几张试卷塞入书包里,起身,“走了。”
可走了几步后,他骤然停下,书包斜斜地挎在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巴张了张,犹豫半晌后,猛地说道,略磕巴,“明年,我要考……考华大。”
说完,人一下跑得没影。
华大?
宋小檩一瞬愣了愣,后轻轻笑了起来。
她曾经提起过,他适合考华大,是所体育学校。
没想到,他暗自记在了心里,并为之偷偷努力。
“嗯,加油,高三下学期见。”
混入风中,吹散得很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
春节,在十几天后。
这个寒假,于宋小檩的眼中,等于是她和陆景衍的二人世界。
往年过节,陈管家、吴嫂和佣人们都回老家去了。
但陆政全和安橙倒是会回来住几天。
可今年,他们远在国外,并没有回来的打算。
所以,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了!!!
原本,她还美滋滋地期待着这个所谓的二人世界。
不过……
第二天,却突降不速之客。
“表哥——”一大早,门外就响起了那聒噪的声音,像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鸟。
那声音,莫名的有些耳熟。
后知后觉,宋小檩才猛然记起,这他妈不是许久未听见的徐州成的声音吗?
因为佣人都回老家了,所以没人开门。
她下了楼,打开门,却见徐州成一大包一小包的,赶了老远路的样子。
“宋小檩?”他有些惊奇,“哇靠,你竟然变漂亮了?”
这意思,倒说得她以前有多丑似的。
以及他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
她皱眉,“你来干什么?”
他横眼:“什么我来干什么?我来我表哥家还不能来了?”
“不是……你家不离北城很远吗?”
徐州成无奈地叹了口气,格外可怜:“别提了,我爸妈今年不回家,我怕饿死,也怕无聊死,这不过来凑合着和你们过个年吗?”
谢谢。
她表示,并不想要凑合着和他过年。
“表哥……”他非常自来熟,拖着行李就进屋了,还指了指,“诶,宋小檩你就别站着了,快帮我搬个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