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户部的王侍郎本名王大庆,人如其名,当今皇帝登基二十年那年开了恩科,这王大庆便是在这庆典恩科的一届中了榜眼。
他本是当今首辅李大学士的得意门生,自身行事又很得皇帝的赏识,一路升迁极快,四十岁不到便已官至户部左侍郎的高位,更是当今太子的东宫侍读之一。
很多人都说,他是当今皇上给下一任皇帝留下储相之选。
这么一位人物给母亲操办六十大寿,自然是宾客如云。
而这位王侍郎似乎也是有意借题发挥,门口上熙熙攘攘的宾客不是官员便是名士豪商,倒让安清悠想起了另一个时空里的某些公关活动。
不过最令安清悠感觉别样风格的,倒是那各府女眷的一干车马队伍。
按大梁国制,官员出行的仪仗车马皆有定例,能用几匹马拉车,车辆的长宽、高矮乃至材料和颜色都有明确规矩。
好比那天子的行车座驾,讲究得是白玉九骏,乃是九匹毫无杂色白马行做拉车脚力。若是谁用了马匹比皇帝还多,那登时便是逾制之罪
至于女眷,这方面的要求倒是颇为模糊,虽说无论诰命有无与否一概都是两马一车,但这车辆相关的形状设计,打扮装饰,皆由各府自行定夺。
大梁国这些年来没什么动荡,京城里倒是多了许多奢华浮夸的风气,许多官宦人家倒把这女眷的车马变成了讲排场、摆面子的所在。
谁家女眷的车马若是太过寒碜,便是那府的老爷也免不了面上无光。
时间久了,居然渐渐地形成了一股风气。
像王侍郎摆宴的这等场合,各府女眷之间的车马更是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一丝角力的意味。
蓝氏的马车虽已颇为奢华,但在这里一比不过是中等水平罢了。
其中不乏镶宝带玉极致豪奢之举,至于什么江南精绣做的车幔、八香乌檀所做的车厢更是随处可见……不光是花钱,还得有文化、有品位。
有家富商家眷的车夫提了根金丝编成的马鞭,登时遭到了周围人的一致鄙视。
瞧瞧旁边那辆车,所有的东西都貌不惊人,偏偏拉车的马儿用上了两匹市面上千金难买的大宛名驹五花鬃,那才叫够低调!
这才是真正的香车宝马,佳人如云!
这光景在另一个时空那些钢筋水泥构成的都市之中绝无一见,安清悠只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蓝氏在旁边看她这副东张西望的样子微微一笑,带着些挪揄意味地说道:
“这就把眼看花了?一会儿进去才有得看的!不过像这等宴会,长幼之分倒是极严的。等会儿随着进去拜了寿星,我自要与那各府的夫人们有些话谈,你们这些做小辈的倒是轻松,可以自行凑在后面院子一起看戏寻耍子去了,你那三妹便由你领着,倒是要看顾好了!”
安清悠眉头微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让蓝氏算计了一道。
早在刚才来的路上,蓝氏说了这么多各家各府的八卦,宴会间长幼分开的事情却是故意不谈,更将安青云撩拨得跟一个火药桶似丢给了安清悠。
到时候万一是出了事情,蓝氏一句分身乏术不在当场便可推托个干净,所有的差错到头来还要落在安清悠姐妹身上。
谁让你是安家长房的嫡长女又要带着安青云同来?
这事儿换做是谁,都会认定是安清悠的错儿……
不过虽然吃了缺乏经验的亏,事到临头懊悔迟却不是安清悠的作风,听了蓝氏的话,安清悠当下微一点头,轻声道:
“多谢四婶娘告知,一会儿进了府中,我们与四婶娘各自行事便是了。”
蓝氏见安清悠微一变色,随即便恢复了那副面沉如水的神态,倒也不禁暗暗心惊。
这安清悠才有多大年纪,怎么有如许的养气功夫?
再细细思忖一遍,却又觉得自己的安排算计并无失误,无论如何安清悠顶多能和那些各府晚辈碰个面而已,至于最起人脉作用的各府夫人圈子里却顶多是见个礼说上两句闲话,搭不上什么线的。
至于那安青云?本来她就和安清悠看上去很不对付,由着她闹去!
众人各有各的盘算,却是表面上一团融洽着向那王侍郎府上行去。
一路上蓝氏倒是遇见不少相熟的各府女眷,她本是在这等场面上周旋惯了的人,此刻抖擞精神左右逢迎,见人就笑。
有搭话的来者不拒,还时常将安清悠姊妹介绍给众府的夫人小姐,这一套表面功夫做得却是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