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安老大人做寿,父皇派了他的得意门生萧洛辰去传旨,外界都说着是父皇的恩宠,是安家的造化。抚稳人心头一个选的就是安家,这得是多大的圣眷?”
睿王爷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缓缓地道:
“好在我这几天终于算是打开了个突破口,这才知道,原来就这位安老大人寿宴前两天的时候,父皇竟然是半夜急召他入宫。一君一臣谈了大半个通宵,嘿嘿!据说是那那安老大人走后,父皇便立刻叫过了那萧洛辰,定下了那天传旨的事情……”
“你终于在万岁爷身边拉住了人?”
文妃霍然而起,两眼紧盯着睿王爷。
这等隐秘之事,若非是皇上身边亲信之人刻意透露,想要知道得如此清楚正是千难万难之事。
只是当今皇上手腕高明,身边的几个大太监又都是老谋深算之辈,无论是想要收买拉拢还是威逼利诱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文妃也好、李家也罢,一直都在为了这等事情头疼。
如今耳听得睿王爷忽然说出了这般言语,文妃不由得登时心中大震。
“我记得父皇比母妃大十三……不!是十四岁吧?”睿王爷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文妃的问题,而是双手背在身后悠悠一笑道:
“父皇年纪已经很老了,人若年迈,很多时候未必就对身边看得滴水不漏,老到了选秀都已经没法给自己加嫔妃,而是在为我们这些做儿子选皇子妃了?他老人家虽然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是身边那几个亲信太监却不一定人人都是这么想,岁月不饶人啊!哪一天老主子若是龙驾驭天,新主子还会不会给他们眼下这等富贵?这等事情可是要早作打算,若不是找那位太子爷哥哥,好像就只能找我了!母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语显然已经很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了,可是眼下并没有旁人,母子之间谈起这类话题来倒好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就连文妃似乎也不再像是面对别人那般的拘谨。
倒是听着儿子这番说话,当然明白他虽然拉住了皇上身边的人,却不愿意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交底。
天家自古情凉薄,这种东西既然睿王爷不愿意说,那便不是问不出来的问题,而是连文妃自己都没法子开这个口。
而是听着睿亲王继续的说道:
“我刚刚说要娶那安家的秀女,那倒真不是开玩笑!安家肯定有古怪,这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父皇!”
睿王爷似乎也不愿意在皇上身边人这个事情上做太多的纠缠,很快就把话题拉回了安家。
“那次安老大人做寿之前,你父皇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那位你拉过来的人物竟然没说么?”文妃调整得亦是极快,一转眼便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安家后面始终若隐若现地闪动着皇上的影子,这可谓是文妃心里最大的一块心病。
睿王爷摇摇头,虽然仍没说他再皇上身边拉过来的是谁,但却透露了更多的信息:
“……据说那安老大人和父皇不过是聊了些古人文章,民生冷暖,再要不然就是今天天气哈哈哈,大半夜的搞了半天,却是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父皇的权谋之术早已炉火纯青,想要猜他哪句话里是暗示,哪句话又是闲聊?怕是只有舅舅或是那位安老大人这样的人物能够把握的住,更何况我与那人不过是最近才勾兑成功,他能告诉我这些已经不错了!”
“谈了半夜无聊的东西……”
文妃眉头微皱,忽然间却是想起了一事,随手拿过身边的一叠纸来说道:
“皇后那边下了懿旨,说是终选推迟了。只是派去传懿旨的却不是太监,而是那个萧洛辰。你瞧瞧,这是刚刚送来的抄报,那萧洛辰倒是找了排前四的四个秀女问话,只是内容上同样是半点营养也没有……皇儿你瞧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下懿旨推迟选秀,那是因为刚刚被我们打乱了阵脚,这时候需要点时间来稳稳台面调整一下策略。不过眼下这等形势……只怕越拖反倒对他萧家不利!终选晚上几天,更加有利于复选的结果发酵,更多的人反而会源源不断地投向舅舅那里。这萧洛辰素来以父皇为榜样,这等喜欢玩玄虚的做派亦是带着三分父皇影子,只是他莫说不是父皇,连个皇子都不是……这等手段虽然花俏,但我连管都不用去管他!”
睿王爷把那几张抄报随手丢在了桌子上,那带着几分儒雅的俊脸上隐然间泛起了一丝讥讽,再提起萧洛辰这个名字时,说出来的话可是与他九皇子的尊贵身份完全不相称:
“天子门生?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罢了!也就是在京城里欺负欺负那些小官儿什么的,李、刘、夏三家是他能有本事惹的?至于安家……哼!只要我娶了那个安清悠,安家愿不愿意都要死死地站在我这一边,这萧洛辰想替他那位皇后姑母做些什么谋划?让他自己穷折腾去!”
对于这个京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九皇子睿王爷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感冒,但也就在他摆出一个很洒脱的姿势扔开抄报的时候。秀女房中的萧洛辰正在用腹语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话是人人会说,但是谁究竟才可相信,咱们做出来看!安大小姐,请转告贵祖父大人。萧家是可以相信的,告辞了。”
“没问题,萧公子会做什么,我自然要看着!”
安清悠用一个很矜持的微笑送走了眼前的白衣男子。
远处她身后那几个一直盯着此间的太监,此刻依照着萧洛辰的口型,唇读记录下来的却是“秀女房中衣食住行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就放心了!安秀女若见有此间有什么异动,应须随时上禀……”
犬牙交错,敌我未必就是那么分明。
回想起之前和文妃、钱二奶奶等人的交往经历,安清悠忽然发现除了心有戚戚也做不了太多别的事情。
这里是皇宫,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对手,至于萧洛辰……
那萧洛辰如今究竟是友是敌?
这个问题或许是要回去慢慢琢磨一下,其他的问题却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萧洛辰这个钦使一走,外面的管事太监立刻便尖着嗓子高声叫道:
“懿旨传毕,诸秀女行止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