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了一下那萧洛辰被自己气得五迷三道的样子,安清悠却又不自觉的高兴起来。
倒是众人眼见着她居然难得的脸上露出了些痛恨气愤的神色,转脸却又变得似乎颇为开心起来,心里却是诧异无比。
暗道这孩子一向是极有规矩的,多有喜怒不行于色的大家闺秀之气,怎么忽然倒是这般?
难道说真是在宫里憋久了,回家的心情过份激动么?
唉!难为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却能在宫里的选秀中给家里既挣里子、又挣面子,这可是真真的不容易啊!
众人心下叹息,更有三房夫人赵氏那等一直对安清悠疼惜怜爱的,更是恨不得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心肝儿宝贝的安慰一番。
一个劲儿地边说好话边给安清悠夹菜,倒是让安清悠在倍感温暖。
什么叫幸福?这就叫幸福!
安清悠幸福指数“噌噌:地向上猛涨着,却是忽听门外有人来报,说是鸿胪寺协理刘大人携夫人前来贺喜,恭祝安家的小姐拿得选秀的地字榜首,出宫头车,这是何等光彩,真乃可喜可贺云云。
众人不禁一愣,那鸿胪寺协理虽然也是个五品的官儿,但着实算不成什么大员,平素和安家也是没什么来往,这一下偏赶在这时候来贺喜,却又是所为何来?
这时候就看出安老太爷心里有谱了,捻须微笑之间,却是问向四夫人蓝氏道:
“四媳妇儿,之前我曾说这府里要开侧厅摆侧席,你却做了没有?莫不是又为了省银子没布置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却见四夫人蓝氏虽是脸色之间甚有绯红,却是好歹总算是从对付糖醋鱼的卖力里抬起了头来。连忙调整出了一副笑脸说道:
“老太爷这是哪里话来,媳妇虽然说经常琢磨点银钱则个,那不也是要多行勤俭持家之道嘛!您老人家亲自吩咐的事情,我又哪敢不做个扎实?侧厅侧席早已布置好,如今这既有客人来,可是要开了?”
这话一说,众人倒是个个面上带笑,四老爷安德峰管着户部盐运司,每年光批盐引就不知道落袋了多少银子。而那四房花银子的的本事也是出了名的,炫耀奢侈谁不知道?
蓝氏居然能说出勤俭持家这等话来,那才真是稀罕得很了。
安老太爷微微一笑,对这等话倒是也不在意,只道侧厅既然开了,那便引贺客去侧厅休息落席,等一会儿自己亲自携全家到席上拜会云云。
众人略感诧异,不过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协办,六品的清水京官儿,倒要老太爷带着安家费上如此大的阵仗不成?
安老太爷也不说破,径自转向了安清悠问道:
“你这丫头,人家可是专门给你贺喜来的,你既在宫里转了一遭,看到听到参与到的事情只怕是不比叔父婶娘们少,如今却又怎么看?”
安老太爷这般发问自然便是考校之意了。
安清悠对此也甚是认真,侧头想了一想,忽然笑道:
“孙女儿恭喜祖父大人,如今这贺客说是为了孙女来,却只怕是奔着祖父大人的念头多了些,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祖父大人提早开了侧厅备了侧席,却不是早就一切尽在掌握的未雨绸缪?孙女佩服得紧呢!”
众人见安清悠与老太爷对话都是半遮半掩,倒像是打哑谜一样,心中越发的奇怪。
倒是安老太爷哈哈大笑,摇头笑骂道什么佩服得紧?你这丫头宫里没熏出什么好来,竟也开始拍马屁了!只是笑骂过后,却又深深地看了安清悠一眼,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你这孩子却是个女儿身,做不得官儿……”
众人悚然而惊,安家四房,想走老太爷路线谋个官位做个升迁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事老太爷却往往不置可否,弄得大家只能变着法子讨喜,琢磨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多得些仕途之上的助力。
这长房的大侄女究竟有什么魔力?
竟然能够让老太爷如此看重,竟然恨不得她是个能做官的男儿身?
便在此时,忽然又是有人来报:
“刑部稽核司司官苏易虎苏大人来访,说是贺大小姐选秀功成,出宫头车榜首……”
有了刚才老太爷和安清悠的一番对答,众人对于这贺客之事可就重视了起来。
更何况那刑部稽核司乃是个实权的所在,司官苏大人亦是各颇为有名的干吏,这等人平日里虽与安家全无甚联络,但是如今拜上了门来,大家却都想交往一下了。却不知一会儿老太爷又是怎生个安排?
唯有长房老爷安德佑坐得最是安稳,安清悠是他闺女,贺客们既是打着恭喜女儿选秀头车的名义来,左右绕不过他要带着自家女儿过去寒暄见面一番,只有别人找他交往的份儿!
至于自家?那自然是想见谁见谁,不想见谁的话,咱还懒得见呢,操那份子闲心作甚?
“禀老太爷!户部经储司司官孙元丰孙大人来拜,贺大小姐选秀功成,出宫头车榜首……”
这边刑部一个实权司官来访的话音未落,那边户部又是一个司官来访的消息却又报了上来。
别人还只是越来越奇,这四房老爷安德峰可是坐不住了!
那经储司的孙大人可是他一直想交之人,盐运司和经储司一个管运售一个管仓储,若能互相有些照应,那可就横着连成一线,无论是奔仕途还是捞银子,哪一项不是足斤加三?
可是这做官交人,却未必是谁想交就交得上的。
那经储司的孙大人一直以来就对四老爷安德峰不咸不淡地,单看如今奔到安家府上,居然是打着替安家大小姐贺喜的名义而非通过他这位安家的三老爷,对此就可见一斑。
四老爷心里这叫一个痒啊,可是却知这事定然绕不过长房去,扭头看看自家的夫人蓝氏,眼神却是无比的幽怨啊!
安德峰的怒意更盛,好死不死地,你没事又去招长房作甚?
四夫人蓝氏心里这叫一个郁闷啊,心说那长房的大侄女不就是去宫里选了个秀?
既不是指了个王爷做皇家的妃子、也不是点了什么朝中重臣做嫡子的儿媳之类,还惹上了萧家那么个皇上明显要整治的大麻烦!
怎么反倒有这些实权的官吏一个个地奔着来了?
心里郁闷归郁闷——反正蓝氏自从安清悠进家门到现在,弹指之间就已经郁闷了好几轮,郁啊郁的也就习惯了。
这当儿看着自家老爷那幽怨无比的眼神,说不得也只能回过头来堆着笑脸儿跟安清悠套近乎,笑着道:
“大侄女啊,最近四婶娘那里来了一批新进的南海珍珠,婶娘琢磨着我这反正也一把年纪了,穿戴这些劳什子物事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侄女什么时候去我那里,先可着你把那好的都挑上,做出条珍珠链子来,那才叫配你这人呢……”
“真的啊?那可是生受婶娘的了!侄女在宫里和那东南六省经略总督家的大小姐刘明珠认了干亲姐妹儿,倒是一直羡慕她有条很漂亮的珍珠链子呢!”
就像安老太爷看出来的那样,安清悠进宫转了一圈,的确是不知不觉间熏出了手段上不落痕迹的本事。
不再似过去般顶着别人说话,可是这顺着别人说话的效果却是越发的厉害!
安清悠老实不客气地先答应了蓝氏的套近乎,转手便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溜达,笑着道:
“那个刘大小姐啊,她的那条珠链每一个珍珠都有这么大!个个都是饱满圆润啊!串在一起足有这么长!侄女就一直想着啊,什么时候我能有条比她还大还长珍珠还漂亮的珍珠链子那就好了……四婶娘,您那边的珍珠能有这么好么?”
东南六省经略总督刘家,那可是富甲天下的大梁首户!
给自家秀女的所用所戴自然都是上品。
安清悠谈起那刘明珠的珍珠项链有多长多大云云倒也不是扯谎,只是在便说边比划时,却随手之间把那珍珠比划得又大了几分,长度又长了几分……每比划一下,那蓝氏脸上就微微变色一分,等说完了,却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做起了小女孩儿之态。
蓝氏嘴里头直发苦,心说这什么时候能想到安清悠居然会撒娇撒到了自己头上?
这时候大侄女倒是不搞那些针尖对麦芒的事情了,可是这越是撒娇越是顺着自己说话,那可更是连削带打,比起对顶狠多了。
可是蓝氏这发苦归发苦,一瞅着旁边四老爷那副想和经储司那边搭线联手的神情,眼睛贼亮贼亮的……
“罢了罢了,这后面还不定会来什么样的官儿,今儿既是左右都绕不过长房去,就当是跑门路跑好处了!”
蓝氏心里自有蓝氏的决断,此刻一咬后槽牙,却大声笑道:
“那又能当得什么!咱们虽比不得那刘总督家富可敌国,可是总不能让侄女心愿不得偿不是?当什么!不就是一条珍珠链子么?我这边儿给你全包了!你四婶娘……有钱!”
蓝氏咬牙切齿地说着自己有钱的时候,下面那来访的宾客却如流水般的报了上了来。
“九城巡提衙门王奉春王大人来访,说是恭贺大小姐选秀功成,出宫头车榜首……”
“吏部司举都事魏无易魏大人来访,贺大小姐选秀功成,出宫头车榜首……”
“翰林院副讲武秀岚武大人来访,恭贺大小姐选秀功成,出宫头车榜首……”
一桌子老爷夫人们都呆了,一个两个的已经是让人心中震动却又不明所以,这一转眼间,怎么宾客们竟如流水价般的报了上来,大侄女这选秀究竟是选出了个什么来?竟然有偌大的威力?
便在此时,却听安老太爷笑着打趣道:
“小清悠,人家可都是给你贺喜来的。你这次得了个地字号的榜首,出宫的头车固是光彩,人家一个接一个地上了门来,倒是怎生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