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辰这一猛扑吓的沈从元连连退后。
可他哪里比得过萧洛辰脚步的速度?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萧洛辰给摁在原地不得动弹。
萧洛辰脸上满是惊喜,当即嚷道:
“原来女方的大媒人是沈世叔啊,我就说么!世间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好赶着下聘的日子来拜年?原来沈世叔是女方的大媒啊!沈世叔这是想给小侄一个惊喜对不对?太惊喜了!太意外了,小侄真是感动得……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萧洛辰一阵连珠炮般的话语搞得沈从元脑袋只发晕,萧公子不仅是反应快语速快,那改口改得更快,就这么一小会儿,居然都跟着安清悠叫起沈世叔了。
萧洛辰脸上一派的感激涕零,很有热泪盈眶的样子。只可惜一边作态一边心中畅快大笑之际,那力道却是有点没控制好,气息往鼻梁之上一顶,出来的却不是眼泪,而是一小溜鼻涕。
“我不是……”
沈从元昏头昏脑的话还没说完,却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竟是被萧洛辰暗劲一拉,直接从抓着双手改成了熊抱。
“这个媒人你今天若是不当,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忌日!我萧家今天既然敢这么高调……哼哼!你可不妨赌上一赌,某敢不敢在你回去的路上宰了你?”
一阵细若蚊蚋的声音传进了耳际,沈从元只觉得浑身一震!
拿别人的性命身家去搏上一票,他沈从元一直以来都极为擅长,放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上赌不赌的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这次碰见的不是旁人,而是萧洛辰?
沈从元面色数变之下,腹中虽有千言万语,这一刻竟是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那么紧张,大喜的日子里带点笑容好不好?”
萧洛辰满不在乎地在沈从元肩膀上蹭了蹭鼻涕,轻轻把对方向后一推,彼此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却是变成了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萧洛辰的那脸上的笑容显然很符合一个前来下聘的准女婿模样,笑容里喜悦之中居然还带着点傻。
沈从元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安德佑哈哈大笑,抬手从袖袋之中摸出了一张大红聘扎来,笑道:“好好好!今日定了小女的终身大事,老夫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萧洛辰,这一张受聘的回书,你可以带回去了!”
萧洛辰迈步上前接过了的回书,旁边早已有人高叫道:“天作之缘,永结同心。礼成——”
“萧洛辰,我这女儿日后便托付给了你,这孩子脾气倔,若有什么到与不到的,你还得多照顾她些!”
安德佑乐呵呵地说着场面话,萧洛辰却是正色答道:
“但请安家的诸位长辈放心,我萧洛辰既娶安大小姐为妻,自然会敬她、爱她,护她、宠她。夫妻二人本为一体,以后安家的事情便是我萧家的事情。安伯父若有差遣,萧洛辰丁当万死不辞!”
这番言语中显然包含了安清悠当日所说的要求。
可是安清悠心里却有些失望,听着萧洛辰这话虽然是说得正经八百,但就是因为太过正经反而有些像背词儿一样。
至于什么安家的事情便是萧家的事情,更加明显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显然是到了下聘之时他还在下棋,自己这份婚姻,为什么总是要掺进去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他就不能有一点儿自己发自内心的话吗?
“本官……在下……这个沈某尚有些公务在身要忙,大侄女和萧公子既然已经订了聘,沈某就先行告辞了!”
沈从元此刻已经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是来强聘硬娶,没料想这眼巴巴地看着安清悠嫁给了萧家不说,自己居然还成了女方的大媒,这都叫什么和什么啊!
更何况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朝中的大小官员会怎么看自己,九皇子那边又会怎么看他沈大人?这可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椅子上好像有锥子,一时间沈从元连坐都坐不稳当了,只盼着赶紧离开这安家早做布置,应对这即将到来的一连串事情才好。
场中诸人却是没有谁想让这沈从元接着吃订聘酒的,他想走便让他走,连萧洛辰都没有继续留他的意思。
安德佑场面式的劝了几句,竟是连送都懒得送他,径自和萧老夫人商量纳吉、请期、迎亲等等诸般事宜去了。
沈从元灰溜溜地一个人走到门口,率先便是不停地盘算着怎么才能在九皇子那边把自己摘洗个清楚,心中却也对安、萧两家恨到了极处。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种种,沈某必将百倍报之!不整得你们两家家破人亡誓不罢休,早晚有我亲自给你们当监斩官的那一天!”
出得大门,沈从元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门口上高挂的安字灯笼,心里狠狠地发着毒誓。
可毒誓刚刚在心里念叨完,便听得身后一声轻唤:
“沈世叔请留步!”
沈从元停步转身拿眼一瞧,居然是安清悠送到了门外,哼了一声冷笑,沈从元道:
“大侄女还知道叫我一声世叔?今儿本是你的好日子,不在屋里陪你父亲和未来的夫婿,又来送我作甚?你们安家既然是和萧家走到了一起,这保密工作做得可是真好啊!只是你们莫要忘了,这一来安家可是死死地走到了九皇子的对面,以后究竟会走成什么样子,那可就是咎由自取了。这世叔二字大侄女以后也不用叫,直接称本官沈大人便是。”
今日萧洛辰的突然高调,沈从元虽然颇觉意外却也非全无想法。
他以己度人,心中细细盘算一阵,已经认定了是安家赌错了风向之后索性投向了萧家那一面。
拿这等主意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安老太爷。
此刻已经是憋了一肚子气,眼见着安清悠出门相送,沈从元却是连起码的风度都不要了。这一句沈大人的称呼,却是从这里就开始做起了和安家彻底撇清的功夫。
“沈大人,我安家实是另有隐情,这有些事情我一个女子也实在没法说得清楚……不管之前如何,我安家并无卷入争储之事的心思,对九皇子那边亦是没有招惹之心的……”
安清悠口中说得还真是实话,只是这言语之间含糊无比,旁边却自有安花娘递过了一只香囊。
安清悠接过之后,与沈从元轻轻言道:
“这一只小小香囊,却是小女子精心调制而成,若是平常用来清气把玩,自是颇有怡神醒脑之效,只是沈大人千万注意,这一个香囊之中的香物却与一般香物不同,乃是特地加了料的。还请沈大人千万别与熏香之类的物事一样点火焚了,否则对人身体大大的不利。还盼沈大人以后心胸宽广,怨气自平,来到我们安家之时,莫要总是带着一股子恼怒才好。”
安清悠这一刻所说当真是无一句不是实话,期间固有对沈从元相劝之意,但说起那不可焚烧之类的话语之时,安清悠还是更特地加重了语气。
可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安清悠一言已毕,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些什么,径自转身回了府中。
安清悠这一番话说出,沈从元却是想到了别处。
对于他这等一肚子阴谋算计的人来说,安清悠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说,看着手中那只香囊,沈从元皱着眉头盯了一阵子,忽地心中冷笑道:
“安家难道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今日逼着我做这大媒,十有八九倒怕是提前安排好的一个局。既要投了萧家,又想逼着我做那睿王府的中人么……嗯,这十有八九便是安翰池那老匹夫的主意!笑话!你安家既不肯从我,我沈从元又难能容得下你们?来日将你安家斩尽杀绝之时,那才叫做快意!”
沈从元面色阴狠地乘车而去,安清悠却是在角落中轻轻叹了口气,径自慢步走回了自家宅邸,上辈子做了那么久调香师,实是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想不到如今穿越到了古代,形势所逼却让自己不得不出了如此手段。
一时间安清悠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沈从元气量狭小却又心思歹毒,更对安家知之甚深,这一波又一波的下死手,当真是防不胜防。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正值自己的婚期,总不成把那……
安清悠的心里正自盘恒,却不防耳边一个声音悄然响起道:
“香囊里便是你那方子中所记的物事吧?想不到我这未来的夫人竟还有如此手段,这倒是有趣得紧了!那张方子可是在四方楼里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惹得不少精于此道之人研究个没完不说,便是宫里也颇感兴趣呢!可惜你这婆娘疯归疯,心还是太软了。大家琢磨来琢磨去虽是没看出用途来,却一致认定这些东西还够不上要一个人的命。以你用香的本领,应该还有更狠的手段吧?”
这个声音安清悠熟悉无比,豁然从思绪中警醒了过来,果然是萧洛辰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落地无声之间,竟然是上身不动,双脚亦步亦趋地随着她往前走。只是萧洛辰那嘴唇却已不知何时伸到了自己的耳边,悄无声息地吹了一口气。
安清悠只觉得耳垂一热,心头忍不住轻轻一颤,一时间身子不知如何,竟是有些僵了。
强烈的男子气息便在近在咫尺,这一瞬间安清悠竟有些心神失守的感觉,竟是下意识地便顺着萧洛辰的话题说道:
“方子我早在数日之间便抄给了该给的人,‘老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若是另有安排,自然早有消息传过来……”
萧洛辰微微一笑,却是在安清悠耳边轻轻地说道:
“沈从元此人为求富贵荣华,竟不惜勾结北胡,即便杀之‘老爷子’也未必说什么。好容易硬起了一次心肠,何必还给他最后留了个机会……”
萧洛辰顿了一下,轻问道:“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