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中议事已毕,萧老夫人紧着催促安清悠赶紧回萧府去养胎,二人先行离去。太子牧带着刘明珠也要离开之时,却被萧皇后轻声叫住:
“皇儿,母后知道你这么多年憋得狠了,前些日子又在瀛台里圈着吃了些苦。如今局势已明,你也不必太过操之过急,三大家族效忠的到底还是是朝廷是皇室。古人云无为而治,有时候你并不需要一定对别人做些什么,反倒是别人会对你归心的。”
太子牧脚步骤停,回过身来脸上竟是泛着些苦笑,慢慢地道:
“有些事儿臣不仅仅是急了,而且是嫩了。今日看到母后和萧老夫人、萧五夫人等种种举措,儿臣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天下才智之士何其多也,有些事情儿臣或许擅长,有些事情却未必及得上几个女子罢了。父皇此次命我负责各地调兵之事,未始不是有些让皇儿吃苦头的意思,欲正天下先须正己,皇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整天纠结于别人是不是畏惧拜服,那才不是为君者该干的事情。这这一次却是受教无穷了。”
“有些事情要拿得起,有些事情也要放得下。要想做一个好皇帝,首先便要明白什么才是帝王该有的胸怀。”
耳听得太子牧如此言语,萧皇后脸上露出了些欣慰之色,点点头道:“正所谓学无止境,前些日子你父皇曾对我言,有些事情他悟了一辈子,临到老来却发现要去琢磨研究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这治江山的学问啊,根本便是无穷无尽。为君者已经贵有四海,若是追求极致,人欲却是无穷。倒不如留一颗平常之心,我若无愧江山社稷,江山社稷自无愧于我罢了。
“我若无愧于江山社稷,江山社稷自无愧于我……”
太子牧低声念叨了几遍这两句话,陡然间身上一阵,倒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对着萧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肃容道:
“母后教诲,当真如醍醐灌顶,领皇儿茅塞顿开。这两句金玉之言必当牢记在心,此生以之为座右铭!”
“罢了罢了,你母后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这等事也就是跟皇儿你说说而已。老百姓都讲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从小时候看着你啊,就觉得我这牧儿是个有福的相貌。将来是不是有福气,还是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呢!”萧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却是话题一转道:“那重编禁军却是重要事,你可得盯紧了……倒是那洛辰媳妇出的怪主意,母后一想起来就觉得要笑呢!你看怎么样?”
“皇儿觉得未尝不可,最起码可以先试上一试,要是不行……再停!”
太子牧想起安清悠所献的加速练兵之计,脸上不禁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洛辰表弟这两口子……真是一对儿胡闹夫妻,不过眼下这许多来京里的地方军都已经烂透了,真要闹上一闹,没准有什么奇效也说不定。皇儿之前倒是对这五夫人的过往经历也曾仔细研究过一番,她以前做的事情在当时很多人也都觉得胡闹,可是闹来闹去不知道怎么……好像居然还就是闹成了?”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出乎于慈安宫中的预料,太子牧向寿光皇帝的进言不仅很快得到了批准,而且极受重视,父子二人商议一番之后派人秘密出京,在北上诸军中走得最慢的一路里皇甫公公亲自出手,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格杀山南提督卢俊峰以下军官一十六人,由四方楼好手组成的精干队伍配合寿光皇帝派去的钦差,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控制了八万多山南地方军的兵权。
“搞那些小打小闹的没意思,山南地方军在几支磨磨蹭蹭的北上军队里人数最多,那山南提督卢俊峰又早就有拥兵自重的做派。要这么搞杀鸡给猴看,那就杀一只大点的猴,就搞得声势大一点嘛!这个江山还是大梁的江山,更何况如今正是需要三军效死之际,有畏缩不前的,有心怀异念的,有首鼠两端的,真当朕收拾不了他?”
寿光皇帝很满意四方楼雷厉风行的效率,而他老人家在朝会上大模大样的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消息登时传遍了京城内外,原先踌躇不前的某些统兵官们登时颇有心惊胆战之感,前车之鉴不远,这等命运那一天若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才说不准。可是若要去居贤关,那里等着的可是从草原上一路杀到了中原腹地的博尔大石和他号称二十万的北胡铁骑,那可是打下一城屠一城的。
就在此时,另一股消息忽然如风般的传遍了北上诸军。
“兄台还不知道吧!如今太子殿下刚从瀛台里出来没多久,正是手边儿缺人的时候,尤其是军中,缺根基啊!你说,这时候如果投到殿下的门路上,那将来是一个什么富贵?是一个什么前程!”
“太子殿下可说了,若是跟着他,咱们就不一定非得去居贤关。你说咱们和北胡人死磕个什么劲儿啊,那都是些个亡命徒!咱们跟着太子爷把军队往禁军里头一编,诸位那可就摇身一变成了京东京西两大营的人,拱卫京师啊!至于那些上前线的事,有别人对不对?”
“贤侄,可笑你大难临头尚不自知,老朽今日来访,便是要指点贤侄你一条明路……”
各式各样的说客仿佛天上掉下来一般地出现在了北上诸军的军营里,什么昔日好友,什么世交长辈,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种万种说辞来,核心却是只有一个,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下,只有带兵到京城投入太子门下才是正途。
有些事情在某些特定时间里就是这么的荒唐而又现实,国有危难之时一个个踌躇不前,一份看上去还隔得很远的前程富贵却有人趋之若鹜,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方军将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摆脱困境的突破口,
去京城!这事儿它有前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