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复秋蹲在酒窖里,好半天没有选好要喝的酒。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窗——月色正浓,轻轻柔柔地洒在地上,宁复秋便想起自己有记忆以来,和师兄们度过的第一个中秋。
那是宁复秋四岁那年的八月十五,秋色山虽然只有他们五个人,但也不觉得冷清。
枕云早早就做好了月饼,踏尘抱着宁复秋,笑着说:“秋秋喜欢哪个味道呀?”
宁复秋奶声奶气地说:“只要是大师兄做的,都喜欢。”
枕云从踏尘怀里接过宁复秋,他做了小月饼,宁复秋一只手刚好能拿住;枕云塞给宁复秋一个雪白的冰皮月饼,温柔地说:“尝尝看?”
宁复秋咬了一口,而后高兴得双眼发亮:“肉松馅儿的,真好吃。”
从那以后,每一年中秋,宁复秋吃的第一个月饼,都是白色的肉松冰皮月饼。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宁复秋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她三两下擦干泪水,正准备随意挑一坛子酒,就听见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怎么哭了?”
宁复秋愣了愣,回头便看见了枕云,他一脸关切,但又带着疏离。
宁复秋心里堵得慌,摇头不语。
枕云便也走过去蹲下:“你不说,我就不吃饭了。”
宁复秋一梗,而后闷闷地开口:“我很爱很爱的人,把我忘记了。”
枕云心里一痛,但他来不及细究心痛的原因,只当是少女怀春,心上人却忘记了她,只是说:“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是天道和法则的闺女,随便使个法术,他就能想起来。”
宁复秋定定地看着枕云:“我怕会伤害到他们。”
枕云:“……他们?”
好家伙,天道和法则的闺女是个海王啊!
宁复秋见枕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当即有些无语:“想哪儿去了?他们是我的……亲人。”
枕云皱眉:“你爹娘和哥哥不是都好好的吗?”
宁复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枕云,不说话。
枕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宁复秋蹲在原地不说话,他也就跟着不动。
好半晌,宁复秋才幽幽开口:“我大师兄从前经常给我做鱼香肉丝……我小时候以为鱼香肉丝里是有鱼肉的。他做得一手好菜,长得又好看,我从前总是想,谁那么有福气能嫁给他呢……”
枕云有些恍惚,脑子里忽然钻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待他想抓住这些片段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宁复秋见状也不失望,故作轻松地站起来,拿起一坛梨花醉,笑道:“走吧,这可是上好的梨花醉,我大师兄酿的。”
枕云好奇道:“所以忘记你的,是你的大师兄?”
宁复秋冷冷一笑:“岂止?还有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
顿了顿,她说:“如果他们永远想不起来,我就给自己施法忘记他们,就当从前的二十年……不曾存在。”
枕云心里莫名一阵绞痛,他沉默片刻,摸了摸宁复秋的头,笨拙地宽慰:“如果你觉得委屈,我可以帮你打他们,往死里打。”
而回应他的,是宁复秋意味不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