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道:“讲。”
乐正贤道:“我去甬城后,是单独行动,还是要联系裘谷波?”
孙三思索片刻道:“按照胡深的套路,裘谷波这个副官估计也当不了多久了,他还是会回去当他的捕探,这样一来,也等于被迫撇清他与傅国栋的关系,所以,是不是联系裘谷波,你自己决定。”
乐正贤抱拳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视情况再做决定,大帅,我走了,您保重!”
孙三也抱拳道:“你也保重!”
乐正贤转身大步走向渔船,登船之后,转身看着岸上的孙三。
孙三朝着乐正贤挥手,等着渔船远去后,这才挥手叫来一直在旁边等候的伯三昧。
伯三昧背着步枪上前站定:“大帅!”
孙三道:“船已经准备好了,悄悄的跟上乐正贤。”
伯三昧立正道:“是!”
孙三看着他:“重复一遍你的任务。”
伯三昧正色道:“暗中辅助贤长官,清除一切障碍,有机会优先解决胡深。”
“记住!如果解决胡深,一定要确认他死透了!”孙三无比严肃,“不择手段!”
伯三昧重复道:“是!不择手段!”
待伯三昧小跑离开后,孙三下令道:“从今日起封岛,不允许任何船只靠近蛇心岛,不闻警告者,直接击沉!”
●
裘谷波提着食盒走在监狱的走廊上,空荡荡的监狱中能清楚地听到他皮靴踏地的声音。
走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警察之外,还站有荷枪实弹的士兵。
监狱内每一道关卡还都布置了张辅之派来的人,都是来自于他手下的民团,而且还堆砌了沙包工事,架起了轻机枪。
“把门打开。”裘谷波来到牢门前,吩咐那名警察。
警察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军官,军官面露难色,又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那名张辅之的民团士兵。
这一举动足以说明如今甬城的主人不再是傅国栋,而是张辅之,就连军官都不得不看张家人的脸色。
裘谷波握紧手中食盒的提把,高声道:“耳朵聋了?我叫你开门!”
军官见那民团士兵没有任何反应,凑上前低声道:“裘副官,您别让我难做,上面有命令,必须得见大帅和张爷的手谕。”
“手谕?”裘谷波冷冷道,“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裘谷波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为难军官,而是走向那默不作声的民团士兵跟前,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他。
民团士兵一开始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但过了一会儿便开始躲避裘谷波的目光,最后他干脆转身去面对墙壁,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牢门前的警察见状也赶紧转身,军官掏出钥匙打开门之后,也转身面朝另外一个方向站好,还闭上眼睛,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裘谷波走进牢房,将食盒放在地上,站在那看着背对自己而站的蔡千青。
“你又回去当裘捕探了?”蔡千青也不回头。
裘谷波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这身警服,苦笑道:“我就算不请辞,迟早也会被人扒下那身军服,与其到时候尴尬,不如自己找个台阶下。”
蔡千青转身来,看着地上的食盒:“沈姑娘做的?”
裘谷波默默点头。
蔡千青蹲下来,打开食盒,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来,陪我吃点。”
裘谷波席地而坐,与蔡千青一起将里面的菜肴端出来。
蔡千青夹了一块肉嚼着:“嗯,不错,沈姑娘可真好,你此生有福气呀,对了,你们成亲的事情,没有耽搁吧?”
裘谷波默默摇头。
蔡千青端着米饭吃着:“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你们结婚,我送点什么好,送礼金吧,我手里那几个钱实在拿不出手,所以……”
说着,蔡千青放下碗筷,抹下嘴巴,拿出那颗夜明珠递给裘谷波。
裘谷波先是看着夜明珠,后又看向满脸笑容的蔡千青,还有他嘴角的饭粒。
以前的蔡千青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很整洁,很注重仪表,吃饭的时候绝对注重礼节的人。
只是短短几天,为什么?
“我不能收这个。”裘谷波摇头道。
蔡千青并未收回去:“我只有这个了,你不会是想让我难堪吧?外面的人都听着呢。”
裘谷波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在牢房外背对墙壁的那三个人,再次摇头。
蔡千青笑道:“收下吧。”
“如果你执意要送,那你亲手送给沈姑娘吧。”裘谷波终于有了点笑容,“如果你没时间来喝喜酒,也没关系,等你出狱后再说。”
蔡千青收起夜明珠:“好吧,这样也好,也好……”
裘谷波压低声音:“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救你出去的,大帅说,不管……”
话没说完,蔡千青抬手示意裘谷波不要再说下去了。
蔡千青重新端起碗拿起筷子:“没事的,我已经派人搬救兵了。”
裘谷波一愣:“你是说,你给伍四合和柳落渠的那封信,就是让他们去……”
说到这,裘谷波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外面。
蔡千青没再接着话题说下去,只是道:“食不言寝不语,安安静静吃顿饭吧,这可是新娘子亲手做的,我要吃得干干净净才行。”
裘谷波坐在那,看着蔡千青吃光了食盒里的所有菜肴,就连碗底的油都喝得干干净净。
随后,蔡千青小心翼翼将所有器皿收回食盒中,将食盒提起来递给裘谷波:“走吧,记住,好好照顾沈姑娘,俗话说女怕嫁错郎,要当个好丈夫。”
裘谷波接过食盒:“明天我再来看你。”
蔡千青只是笑,也不说什么。
裘谷波提着食盒离开,走出牢门的那一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想了半天,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待裘谷波的脚步声消失在监狱走廊之后,蔡千青起身来,走到牢门前,对外面的人说:“麻烦三位转告傅大帅,就说我蔡千青绝不认罪!”
说完,蔡千青闭上双眼,盘腿坐下。
●
“绝不认罪?”张辅之放下茶杯,看着书房门口那名下人。
下人低头道:“对,绝不认罪,要不,用刑吧?”
“多事。”张辅之抬手:“你下去吧。”
下人离开后,窝在沙发上的张定锋才直起身子来:“不能用刑,陈司令的意思是,要让蔡千青当着甬城百姓的面俯首认罪,最好来个公开审判!”
张辅之深吸一口气:“这是陈司令的意思,还是胡参谋长的意思?”
张定锋道:“有区别吗?”
张辅之起身:“听起来,胡参谋长早就知道蔡千青不会轻易认罪,既然如此,那胡参谋长的后招是什么呢?”
张定锋笑道:“后招马上就到,您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书房门敲响了,张辅之抬眼看着门口,又看着张定锋:“后招来了?”
张定锋默默点头。
张辅之看向门口:“请进。”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穿着长衫,手持礼帽,半弓着身子,满脸卑微的男子。
男子冲着张辅之和张定锋点头哈腰着:“小人见过两位大人。”
张辅之问:“这是谁呀?”
张定锋起身来走向门口:“他叫李丞丰,他儿子叫李东明,准确的说,他儿子以前叫李东明,现在叫蔡千青。”
李丞丰立即点头道:“是是是,蔡千青就是我那遭天杀,挨千刀,祸害甬城的犬子!”
张辅之看着李丞丰,鼻子中冷哼了一下,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道:“可惜了……”
张定锋看着卑微的李丞丰,也冷冷道:“是呀,可惜了。”
李丞丰则笑道:“不可惜,不可惜,他犯了王法,就得依法惩治,但此事与我实在没有任何关系,还请两位大人明察,切勿牵连无辜。”
说着,李丞丰竟然直接在门口跪了下去,脑袋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张辅之见李丞丰这幅模样,问:“你儿子必定不孝吧?否则你为何如此决绝?”
李丞丰答道:“大人所言极是,犬子实乃大不孝!”
张辅之却喃喃道:“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李丞丰立即抬头:“大人,张爷,犬子大逆不道,岂能亲亲相隐,我必大义灭亲,还请大人主持公道,为民除害!”
张定锋站在一旁,诡异地笑着。
张辅之道:“父慈子孝,父不慈,子如何孝?李丞丰,你自认是慈父吗?”
李丞丰立即答道:“有德之人,合乎礼仪,言而鬼神或以飨,忠臣以事其上,孝子以养其亲,慈父以畜其子……”
李丞丰未说完,张辅之冷笑一声,打断他道:“滚吧。”
李丞丰跪着倒退着离开了门口。
张辅之看着张定锋道:“以孝杀人,胡参谋长此计狠毒。”
张定锋则笑道:“此言差矣,张爷也听到了,李丞丰自己说的,那是大义灭亲,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呀,谁也没有强迫他。”
张辅之苦笑一下,微微摇头。
不究根源,不问缘由,便甘愿俯首认罪,这是大义灭亲?
父不慈,却逼子孝,这是礼仪道德?
以孝杀人,道德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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