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之在书房内吞下一杯酒,他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里依然很混乱。
他原本以为胡深、张定锋这些人只是为了帮助陈伯忠扳倒傅国栋而来,没想到另有目的。
一直以来,想要除掉傅国栋,除掉帮助傅国栋的人,都是胡深等人,之后虽然查明大概夜昙花是谁,但胡深等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不久之后,纺织厂就被烧了。
纺织厂被烧,不是夜昙花干的,是胡深的人干的!
张辅之的思维已经完全被安望海牵着走,他根本不知道,其实纺织厂被烧,只是安望海离间甬城三大家的一个办法,但没想到就那么巧牵出了他藏黄金的地点,仅仅只是因为巧合,巧合再加上张辅之的疑心,这才促使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张辅之已经不愿意再想了,他只想当面质问胡深,但是,他不会一个人去。
张辅之叫了民团的首领,带着人持枪跟着他来到别院,他要面见胡深问个清楚。
当张辅之带人进了别院之后,别院的胡深保镖们立即上前,民团士兵持枪逼开他们,保镖们也立即拔枪对峙。
此时,张定锋走了出来,上前道:“张爷,这是为何?”
张辅之握紧手中枪:“我要见胡深!”
张定锋抱拳道:“张爷,我师叔已经睡下,请张爷明日再来。”
张辅之冷哼一声:“这是我家,我说了算,让他出来见我!”
张定锋正要说什么,胡深从屋内走出,看着张辅之道:“张爷,不如我们遣开手下,单独聊聊如何?”
张辅之道:“可以,到我书房来吧。”
胡深笑道:“好。”
胡深刚要离开别院,张定锋上前低声道:“师叔。”
胡深道:“没事的,放心。”
虽然胡深如此说,但张定锋还是无法放心,立即转身进了里屋,吩咐那批一直藏匿在其中的风满楼杀手们做好准备。
如果张辅之敢对胡深动手,那么今晚就血洗张府!
胡深独自跟随张辅之来到书房,张辅之亲手关上门,立即质问:“胡先生,我想问你,你来甬城的目的到底为何?”
胡深见张辅之亲自这么问,心里也推测了个七八,知道此事安望海必定做了什么手脚,而且安望海来甬城几个月,已经把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现在自己说什么,解释什么都作用不大,但实话实说,总比隐瞒要好。
胡深道:“我是来找一件东西,这东西叫陵简,如今我们已经快找到了,东西应该就在甬城的地下城之中。”
张辅之冷笑道:“没错了,从一开始算计我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我张家在纺织厂下藏有东西,纺织厂被烧是你做的,你来甬城之后就开始布局设计我!”
胡深摇头道:“张爷,有人在挑拨我们,我想这个人必定就是那个奉军的叶特使吧?”
张辅之皱眉,不发一语,想知道胡深要如何说。
胡深接着道:“我已经查出来了,叶云志原名安望海,江湖绰号通天王爷,他是地相,也是唐安蜀和蔡千青的挚友,他来甬城是为了给蔡千青报仇的,而我住在你家府邸之中,他无法下手,所以,他决定先扳倒你,再者,蔡千青的死也与张爷直接关联。”
张辅之心里一惊,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们俩各说各话,我怎么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说不定你们俩是合伙在设计我!”
胡深道:“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若是早点得知叶云志就是安望海,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眼下,张爷需要自保,毕竟张富已经被逮捕了。”
张辅之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坐下来看着胡深。
胡深道:“我知道张爷现在心里不愿意相信任何人,我理解你,我也明白,但我现在指条明路给你,可以让张爷暂时保全自己。”
张辅之问:“有话就说。”
胡深也落座:“张爷住在新港,新港是租界,甬城的警察要来这里抓人没那么容易,不过一旦租界的洋人不提供庇护给张爷您,那么张爷会有什么下场,你心知肚明。你难道还想靠着你那个二弟和三弟吗?三弟早就成了安望海的人,而你那个二弟,若不是他,张富也不会落在裘移山的手中,这两个人都靠不住了,你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唯一的路,就是去求那些洋人,让他们接手这个案子,让海警总局接手。”
张辅之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的确,这是最后的办法,只要海警总局插手这个案子,那么他就不至于被移交到甬城警局,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洋人施压。
胡深说完起身道:“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怎么做,张爷您自己考虑。”
张辅之看着胡深离开,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险些抬手抽自己一耳光,他谋算半生,到头来却栽在了别人的手中。
等等,胡深也说了地下城的事情是真的,自己可以不可以用这件事来做文章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辅之咬了咬牙,做了一个让自己痛心的决定,但为了保命,他也只能如此。
●
安望海并没有闲在酒店里等消息,他依然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去咖啡厅,坐在那里看报纸,喝咖啡,等着雪娘的主动搭讪。
如果雪娘心里真的有那个人,那么她肯定会主动来搭讪,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她不一定来,但这里是老钟酒店,是洋人的地盘,她不需要介意那么多的目光。
“请问……”雪娘终于主动来到了安望海的跟前。
安望海抬眼,立即露出笑容:“哦,是你呀。”
雪娘很意外:“你还记得我?”
安望海笑道:“当然,那天我太匆忙了,不小心撞到了小姐。”
雪娘道:“没关系的。”
安望海微微点头,沉默了几秒问:“请问,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望海当然不能理解邀请雪娘坐下,因为这不符合常理,太过于刻意。
雪娘迟疑了下道:“我就想冒昧的问一句,先生腰间的这个香包,是在哪里做的?”
安望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呀?是一位挚友送给我的。”
雪娘问:“是女孩儿吧?”
安望海却是问:“小姐也认识这个香包吗?”
雪娘道:“不,只是觉得好看。”
安望海道:“因为这个香包很重要,所以,我不能送给小姐。”
雪娘赶紧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仅仅只是想问问。”
安望海这才道:“你喝点什么?”
雪娘道:“不用了,我刚喝过,我得走了,再见。”
安望海道:“再见。”
雪娘刚走几步之后,安望海叫住她:“小姐,冒昧问一句,请问您是不是姓田?”
雪娘摇头:“不是。”
安望海点头:“哦,这样,不好意思。”
雪娘笑了笑,离开了。
安望海知道,雪娘此时此刻,乃至于过后几天之内,都会想“他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姓田?”
这是安望海故意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香包是,相撞是,等着雪娘来问香包的事情也在他预料之中,就连最后问雪娘是不是姓田,也只是为了加深雪娘对自己的印象。
接下来的几天内,安望海不会再在咖啡厅出现,他需要吊着雪娘的胃口,不过下次再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他会换一副颓废的模样。
不过,这几天,他要接着为张辅之刨坑,把他深深的埋进去。
池田圭一主动约见了安望海,并且告诉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安望海闻言很诧异:“海警总局要接手这个案子?”
池田圭一缓慢点头道:“没错,因为悬崖抛尸案是海警总局在负责,而且新港原本就是租界,是海警的地盘,所以他们必须接手这个案子,不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安望海道:“池田先生的意思是,这是张辅之自保的办法?”
池田圭一道:“是,我听说,张辅之拿出了一批黄金,分别送给了英美法三国的领事。”
安望海立即问:“那日本领事呢?”
甬城的租界内没有日本领事馆,安望海明知故问,目的就是为了把话题绕到池田圭一身上,因为没有日本领事馆,但池田圭一却是日本方面的代表。
池田圭一道:“张辅之并没有找我。”
安望海立即火上浇油:“张辅之太目中无人了。”
池田圭一道:“是呀,目中无人。”
这种挑拨很直接,也很明确,但事实如此,所以,安望海不需要顾及什么。
安望海道:“既然如此,那接下来池田先生准备怎么做?”
池田圭一道:“我会为海警总局提供那晚的目击证人,是我的人,是日本人!”
安望海都没有想到池田圭一会这么做,如果目击证人是个中国人,说不定不会引起重视,但如果是个日本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望海道:“池田先生,那么,我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进行了,不知道寻找入口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池田圭一道:“我的朋友还在参详那份残图,还需要时间。”
安望海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池田圭一道:“叶特使,我今天找你来,除了和你商量此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安望海放下端起的酒杯:“哦?什么事?”
池田圭一一字字道:“请问叶特使是否认识一个叫安望海的人。”
安望海一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了,而且告知池田圭一这件事的人,明显是张定锋。
也就是说,胡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想借池田圭一的手除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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