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蜀见到乐正贤之后,告知乐正贤,希望他带着手下严振国和薛汇川能监视安望海,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从他的行动细节中推测出他接下来的计划。
乐正贤闻言,问:“监视安望海?推测他的计划?”
唐安蜀一脸愁容:“正贤,你不了解望海,他骨子里是个好人,但是谁要是伤害了他在意的人,他会不折手段,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哪怕是引火**,而且会伤及无辜。”
乐正贤却意外地支持安望海:“张辅之、胡深他们这类人就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对付。”
唐安蜀急道:“就算他们该死,也不能因此牵连到其他人吧?那是伤及无辜!”
乐正贤道:“我可以答应你监视他,但是,我得说清楚,我在复仇的理念上与安望海保持一致。”
唐安蜀皱眉道:“正贤,你不能变得他一样。”
乐正贤起身道:“唐安蜀,我们几个人,身上都带着血海深仇,蔡千青不也是你的挚友吗?你难道不想为了他报仇?是你把蔡千青叫到甬城来的!”
唐安蜀也起身,无比激动:“我知道,我也有责任,我也不想千青死,但不能为了报仇,什么都做吧?你知道吗?烧李松明的纺织厂时,也伤及了周围的无辜百姓,那他们找谁报仇?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难道就应该为了我们的复仇陪葬?”
“有时候为了复仇,的确需要伤及无辜。”乐正贤转过身去,虽然表情也有不忍,但还是说出了这番话,“明天开始,我会盯着安望海,但不会阻止他,太晚,不送了。”
唐安蜀见乐正贤下了逐客令,只得离开。
唐安蜀何尝不想为蔡千青复仇?但在他回来之前,裘移山和裘谷波父子父子俩为了帮他复仇,险些被张辅之、胡深等人抓住把柄,如果两人当时没蒙面,罪名一旦被坐实,他又会失去两位朋友。
唐安蜀心里很乱,也很害怕,他害怕又失去朋友,因为朋友、同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第二天清晨,唐安蜀刚走出裘府,就看到了在门外的夜馨。
唐安蜀很诧异,上前道:“夜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呆在都督府吗?外面很危险。”
夜馨道:“我清早去了钱庄,让他们准备通票,需要两天时间,办完了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唐安蜀赶紧道:“谢谢,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夜馨点头:“没关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唐安蜀叫住夜馨:“能陪我走走吗?”
夜馨道:“好。”
两人来到海边,唐安蜀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平静的大海:“如果一直都这么平静那该多好。”
夜馨问:“那五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帮得上你?”
唐安蜀想了许久,终于将实情道出。
夜馨听完后道:“其实安望海不就和我奶奶很像吗?我奶奶所做的事情其实也只是为了向夜龙王报仇,她觉得是夜龙王毁了她的一生,所以下半辈子一直都活在胡深的掌控之中,而且心甘情愿,其实她在怀了胡深孩子的那时候,就已经报复了夜龙王,之后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没有走出过去阴影而所做的蠢事。”
唐安蜀道:“我、望海和千青三个人,虽然人生轨迹不一样,但都曾经被人不断的背叛,在很多人眼中,觉得拾臂罗汉、单睛花狐和通天王爷三个人,是聪明到极致的人,甚至觉得我们很可怕,但实际上我们三个都曾经重生过不止一次。”
夜馨问:“我还不知道你过去的故事。”
唐安蜀叹气道:“我给你说说望海的故事吧?”
夜馨默默点头。
安望海祖辈原为蒙古族,为阿尔丹氏一族,归为满族之后,姓氏变为额勒赫氏,其后均改汉字单姓为安氏。
安望海虽是贵族,但也是官宦世家,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因为父亲的理念与祖辈不同,也因为与朝廷的政见不同,逐渐将精力从朝堂转为了经商,可以说安望海到今天都没有彻头彻尾变成一个失去心智的人,与他父亲的教育有莫大的关联。
从小安望海父亲就告诫他关于各民族平等的这一概念,但也因为这一概念,安家遭到了排斥,毕竟在那些满清黄带子眼中,这是一种忤逆祖宗的念头。
安家在顺天府好善乐施,其父亲也有安大善人之称,不过到安家来行骗的人也不少,就算安大善人心知肚明,也依然伸出援手。
安望海对此不解,其父亲只是告诉他,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善良的,切记不可因为他人的恶意,而导致自己也成为了恶人。
安望海从七岁开始,就跟随一名地相学习《辅世兵法》,专攻商训之术,但安望海很小就发现,商训之术与御墨之术有所联系,所以,也偷偷在学御墨之术,官场权谋。
到了安望海十五岁那年,安家彻底没落了,没落的原因就是因为被他人算计,其父亲散尽家财,才保全安家不至于彻底从顺天府消失。
在这一阶段,安望海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的残酷,就连原本受过安家恩惠的人,都不愿意出手相助,当然,安望海父亲也没有对外申援。
安望海为了帮助家中,开始挨个去找那些曾经受过安家恩惠的人,提醒他们报恩的时候到了。
但因为局势太乱的关系,加上只想自保,没人愿意出手,安望海只得眼睁睁看着父亲病死在床上。
唐安蜀说到这,看着夜馨道:“那段经历对安望海来说,足以改变他的一生,他不再相信父亲所说的那一套人之初性本善,而是觉得,每个人都恶意满满,他发誓要报复那些不懂恩情的人。”
夜馨问:“那他成功了吗?”
唐安蜀摇头道:“被他师父阻止了。”
安望海的师父是谁,安望海从没说过,只说那是个无名之辈。
安望海的师父告知他,在你施恩于别人的时候,如果就想他人报答,那不是恩情,而是一笔买卖,就和交易没有任何区别。
安望海却反问:“知恩图报,这不是天理吗?”
安望海师父却反问:“你认为真的有天理吗?天理能束缚的是君子,而不是小人,而天底下每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君子和小人之间摇摆不定,因为人都是自私的,但自私并不是恶,而是一种本性,有时候本性需要从两方面去看。”
安望海摇头:“师父,我不懂。”
安望海师父举例道:“你要饿死了,手中只有一个馒头,吃下这个馒头你能活,但你旁边还有两人,也快饿死了,这时候,你会不会将馒头给他们呢?”
安望海不假思索道:“会!我愿意牺牲自己!”
安望海师父摇头道:“话别说那么绝对,不到那时候,谁知道呢?生死之间,人的本性才会彻底展现,我之前说本性需要从两方面去看,当时你把馒头给别人吃,自己饿死了,你牺牲自我,成全他人,这的确是善举,可换个角度,你是愚蠢。同样的,你自己吃下馒头,不顾他人,你活下来了,有人会说你自私自利,也有人会理解你,所以,在生死之间的关键时刻,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安望海想了想又道:“那,那我把馒头分他一半!”
安望海师父笑道:“望海,这种事有无限的可能性,如果你分他一半馒头,他却觊觎你另外一半,抢夺你那一半的馒头呢?”
安望海不知道如何作答。
安望海师父道:“很多事,你在没经历之前,想得再好,都没用,你知道你父亲为何会乐善好施吗?就因为他觉得年轻的时候,自己做过一件蠢事。”
安望海忙问:“何事?”
安望海师父道:“闹长毛的最后那几年,你父亲随军上战场对付长毛贼,打贵州的时候,你父亲被利箭所伤,险些死在战场上,可最后他却被一个长毛贼所救,你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决定此生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后来,他冒险放走了这名长毛贼,那名长毛贼再次被抓之后,为了活命,竟指认你父亲,若不是你安家当时有地位有钱,恐怕你父亲早死了,你说,此事何解?”
安望海怒道:“此人太过无耻!”
“不!你错了,这不是无耻。”安望海师父道,“当日那人救你父亲的时候,到底怀着何念?你我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但那不是生死之间的事,后来你父亲放走他,算是报恩,而他被抓回来,又指认你父亲的时候,就是考验人性的时候,他以为只要供出谁放走了他,他就能活,说到底,就是为了活着,这时候无关道德,只图生死。”
当时安望海并不知,师父所告诫他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养性。
何为养性?就是平静对待一切,这也是他父亲为何选择这位地相成为他师父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师父内心中可以平静地看待一切,不会被性格和突变的事态彻底控制,而迷失心智。
可当时跟随师父走南闯北的安望海,心里却埋着不满的种子,他觉得实际上所有人都恶人,之所以表露出善意,仅仅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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