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南江郊外聚集地的嘈杂,城内一座小院,却安静得叫人生惧。
傅衡之面前,站了本城的知府,以及一个吊梢眼的小官。
一路行来,难民悲苦七情六欲,都亲身体会了一遍,傅衡之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们运水,往西南方向走,能救下多少人是多少人,分批次运水,百人之众就足够轮换。
可知府只说人手不够,便轻飘飘放过。
傅衡之忍耐着狂吐的不适,面上淡漠一片,斥问:“必须南水北调,路上还有不少灾民,前往西江的途中不可断水,我祖父只测西南方位将大旱六年,却未曾说过,要你们眼睁睁看数十万流民断水断命。”
“小公子,这都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命令也是层层下达,作为下属,我们只能照做。”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长相并不老,也没有皱纹,看上去还有几分精明。
只不过相貌,差强人意。
吊梢眼嘴唇黑红还薄,颧骨高,乍看过去,其实不止精明,甚至有几分刻薄。
不过语气卑微,自称为下属,身份必然不高。
起码在傅衡之的面前不高,可奇异的是,对方说的话,表面谦逊卑微实则绵里藏针:“上峰也是为了管控,方才如此,若是小公子有良策上达天听,小的,在此恭候圣旨。”
“就算为了管控,你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做派,就不能收敛回去?”
被戳到了自己的黑料,小官低头诡辩:“小公子心怀百姓民生,品行高洁,高坐云端之上,虽心善愿百姓安好,却是不知,城内人手缺失,我们安排的这些人多数都是劳苦的百姓之家的汉子啊,若是不收点辛苦费,谁能心甘情愿。”
“给你一千两,速速去办。”
“这……一千两恐怕,筹不到那么多人。”
“两千两。”
小官眉眼一动,还在衡量,他是否能再加价。
反正到时候就出去走一圈,当给那些小兵放假。
这股恶意,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已经被发现。
“罢了,五百两,清粥继续发放,多下点米粮,我会找人检查。”
“五百两……”小官想加价,但傅衡之忍耐到了极限,喉咙里的酸苦就要冒出来,挥挥手,就有人将知府以及分管城内防务的小官给送出去。
靠在椅背上,少年清隽的脸上满是厌烦。
一路上,他强忍各种黑暗情绪和思维的冲击,带着家中护院和兄长赠与的亲兵,不知道歼灭了多少为非作歹的逃兵,匪徒,和蛮夷小队,
可他手底下的力量到底是有限,本以为到了南江,多少能尽自己一份力,出钱出傅家招牌,挽救更多百姓,谁料竟再次受到这两位父母官心中邪念的冲击。
如今,竟然是这种救百姓于苦难的国事,他们都敢当着他的面,顾左右而言他。
自从年前享誉满朝的祖父因为他,故意牺牲一时的名气测算出错,被皇上禁闭三月,家族因为祖父得来的庇佑,也开始被宵小惦记,此前所有谄媚姿态,瞬间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