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红袖跌跌撞撞跑进寝,她欢喜道:“娘娘,娘娘!”
红袖将聂弗陵所下旨意传达了一遍。
郑嬷嬷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说,以后陛下的子嗣,只能是皇后所出了?
季蕴听完一笑,她摸着肚子柔声道:“孩子,你听到了吧,这是你父皇给咱们的态度,满意吗?”
郑嬷嬷为难道:“娘娘,可如此一来,天下人会如何议论娘娘,如何议论陛下?”
季蕴凉薄道:“某些人不过吃饱撑了,屁话几句,关我们何事?”
“只要陛下满意,我与孩子满意,他们算得什么?有人若想找死,本宫不介意成全。”
她不觉得这诏令有何不妥,这是丈夫应该给妻子的态度。
郑嬷嬷脸色一白:“娘娘,孩子还小,请慎言!”
季蕴轻嗤:“郑嬷嬷这话是怎么说?”
“孩子若是听得懂话,他当知本宫是为他好。你以为他想别人勾引他父皇,生一堆......来威胁他的地位?”
“他若听不懂这些——那就更没事了。”
她冷声道:“郑嬷嬷,看在陛下的份上,本宫一向敬重你。但自今日起,你断了念头吧,陛下不会有别人。”
“其它男人是何德行,与本宫不相干。本宫只在意陛下,而陛下能做到本宫心中的好丈夫。
郑嬷嬷怔然半天,皇后从来没这么对她不客气过。
季蕴站起身,她走向殿前,红袖忙上前扶住她,后面宫人跟了一群。
季蕴一步一顿,衣角缓缓划过汉白玉台阶。
“本宫心爱陛下,岂容他人觊觎。”
“胆敢以色媚上者,无论男女,陛下将人处死后,本宫再施凌迟之刑。”
季蕴平时和悦惯了,宫人谁也没过她如此狠厉的样子,他们战战兢兢,瞬间伏跪在地。
季蕴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将本宫这话传出去。”
“是,娘娘。”
太监和宫女都是人,而人往往爱传小话,只要不存害人之志,季蕴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今天让就他们痛快的传上一传。
***
次日,无论是前朝后宫,还街头巷尾,都在传陛下诏令与皇后言论。
几位朝臣听到季蕴的话后忿忿不平,他们一起来太极殿见聂弗陵。
“陛下,你下诏令就罢了,皇后为何也这般大放厥词?”
聂弗陵冷冷道:“只要朕同意,她的话便成诏令。”
开口的那位朝臣瞬间噎住。
另一人道:“陛下,自古哪个帝王不妻妾成群,陛下后宫稀薄,会让天下人笑话。”
聂弗陵有些费解:“为何你们觉得女人越多,越值得炫燿?照你们这么说,那荣王便是国朝最出众之人。”
荣王是聂弗陵的异母兄长,据他自己吹嘘,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
这人马上流汗:“不不,微臣不是这意思,陛下只娘娘一人,子嗣怕是不丰啊,为江山考虑——”
聂弗陵打断他,“朕会有两儿一女。”
他想起奚望曾对季蕴说过的话,哎,希望这人能蒙对。
朝臣独自在嘀咕:“可,可那也不多啊。”
“子嗣再多又如何?前朝君主有二十多个儿子,要么不成器,要么蠢,还有些爱男风,剩下的自相残杀,最后登位者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以皇后心志,她与朕生下的孩子定然会很出色,便只得一个也够。”
朝臣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子嗣太多也不行,主要在质不在量。
但是......可是陛下就这么笃定,他与皇后所生的子嗣就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这话他们哪里敢说,诅咒皇嗣,要掉脑袋的。
***
左善青听说此事时,她正家中与傅家小娘子下棋。
“皇后又在发疯了......呵,我倒想看看,陛下会惯她到几时?”
傅家小娘子忙道:“善青,慎言!”
“你放心,这是我家后院,他们不会乱传。倒是你,丞相不是曾推举你入陛下后宫吗?”
傅家小娘子名叫傅镜如,她以端庄贤良出庄,今年不过十七岁,行事却十分沉稳。
傅镜如家族从小就培养她,她自己也想大展身手,为家族争得荣耀。本来是想成天子妾,做千古一贤妃,可惜如今是不成了。
左善青倒也没有多喜欢傅镜如。
她开口讽道:“陛下的妾你是做不得了,别想着用什么手段。你家族若敢有动作,皇后会杀了你们。”
傅镜如淡淡一笑:“多谢你为我费心。”
呵,说得她自己好像没有在小树林勾引陛下过一样,真正挨过皇后打的是她自己。
左善青又道:“你家族心血可不能白费,最好再琢磨下,能不能嫁个王公。郑王太老了,荣王太放荡......哦,还有湘王呢,他的王妃倒是贤淑,你不如寻思做他侧妃。”
傅镜如知道湘王,听说当年先皇和太后都很宠爱他,此人在京中颇为美名,但湘王最后没能登上帝位。而在一众兄弟中,陛下偏偏只打发他去了封地,应该是不喜欢他。
虽然左善青的话有些刺耳,但不无道理,她要劝家族重新谋算了。王不行,那公侯呢,皇后的兄长不就是侯爷吗?
***
会稽陆府。
陆屿夫人有些发愁:“祖母可听到近日传来的诏令了?”
陆老夫人安然饮茶,不置可否。
“听说此令是为季皇后所下,陛下竟这么宠爱她。可青青怎么办?她会不会已被陛下所弃?或是被季皇后所杀?”
说完她马上摇头,应该不会。
陛下是真爱青青,当时她都失了神志,陛下仍要带她走,还为她要走奚大夫。
听陆峻说,奚大夫已经是宫中医官,那青青应该也不差吧。
她又琢磨起来:“祖母你说,陛下到底是最爱皇后,还是最爱青青?”
不等季老夫人说话,她自己先答:“孙媳觉得应该是季皇后,陛下毕竟娶了她。”
她又撒娇,“祖母,我想青青,她到底过得如何?七郎支支吾吾的,不肯与我详说,你骂他。”
陆老夫人被她吵得有些头疼。
“五郎新妇,你就别操心了,青青是有大造化的。”
她事后才慢慢品出不对劲来。
直到陆峻从洛阳回来,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青青就是季皇后,而她离宫之事,陛下自然不愿外泄。
陆屿夫人还在感慨:“依孙媳看,这季皇后才有造化呢。”
她出身世家,自然也知道龙阳泣鱼的故事。当年读来,她只觉龙阳君实在厉害。
可眼下看来,季皇后的手段,不逊色于龙阳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