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自认是个低调的人。
但急需振兴的顾家不能低调。
也低调不了,皇帝盯着顾家,易氏也盯着顾家。
顾家这一门妇孺艰难度日还好,一旦有兴起的迹象,皇帝和易氏都容不得。
再怎么躲藏也藏不了,除非真的放下仇恨,接受命运。
既然如此,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站到高处,站到光亮的地方,让更多的人看到,也让皇帝和易氏有所顾忌。
因而七杀没有立刻下台,右手一张,比试台旁边武器架上的长枪迅速飞入她手中。
是的,比到现在,她还没用上武器。
“承蒙两位将军相让,顾某侥幸取胜!”
韩乡关和许相桐都还未走,闻言脸上一热。
谁让你了?!
你赢都赢了,能不能不要冷嘲热讽?
是怕我们不被同袍嘲笑么?
这年头的姑娘家,真不厚道!
就听她接着道:“天还未晚,顾某为大家助个兴!”
邵隐松双手合拢,叫道:“阿裳,赶紧下来去领银子!”
助兴什么的,大可不必。
阿裳胜得太容易了,他真担心有人按捺不住,上台挑战她。
七杀:“顾家惊涛烈焰枪,请诸位将士指教!”
说着长枪一横,从容起势,在场所有人立时感到扑面的冷意。
十六式枪法一一展开,或如轻云之蔽月,或如回风之流雪,有时又带来秋冬的肃杀之气,以及雷霆震怒之无上威势。
“好!”
邵隐松带头喝彩,四下传来一片附和声。
台上那女子,真是令人为之目眩啊!
韩乡关和许相桐也都抬头看着那顾家五女,面上有震惊,也有释然。
顾羽裳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像有千军万马随她冲锋陷阵。
战死在龙城的六万顾家军,似乎在这一瞬间活过来了!
得见此景,败又如何?
“许将军,咱们败得不冤呐。”
韩乡关看着许相桐苦笑。
许相桐认真地道:“不冤,一点儿也不冤!”
顾羽裳有着少见的美貌,可如今在他眼里,顾羽裳不是顾家女儿,是顾家将军。
败于顾家将军之手,无甚可说,也不需要感到羞辱。
观武台上的黄天暮和易骐达脸色铁青,他们明争暗斗许久,此时却心意相通,都想着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弄死顾羽裳。
然而这很难。
武者达到五品,不仅护盾自动护身,刀枪不入。
且内力会随之增强到恐怖的境界,不眠不休地打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感到疲惫。
想杀五品武者,若是正面挑战,必须同为五品或以上。
若用车轮战,也得准备四、五天的人手,不停歇地进攻,才有可能磨死一个五品武者。
问题是,他们给顾羽裳安什么罪名呢?
无论什么罪名,都会被人认为是诬陷,引来北境守军的不满。
别看云雾城现在是陛下和易家说了算,中、下层军官,心中还念着顾家。
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偷下毒。
但不是普通的毒药,像鹤顶红、断肠草之类,别说五品武者,就是二品武者都不怕,可以当菜吃。
当年,他们给顾大成下了奇毒荣枯散,能在不知不觉间瓦解他的内力,腐蚀他的护盾。
否则,身为六品武者的顾大成不会陨落在战场上,顾家也不会完。
可这荣枯散,是陛下逼着大毒师柳江子做出来的,据说一共只有三份,顾大成用了一份,陛下手里便只有两份。
想再多做几份也不可能,因为柳江子早已过世,并且宁死也不留下配方。
为了杀一个顾羽裳,值得请陛下赐这珍贵的毒药么?
只怕陛下会将他们骂得狗血喷头。
易骐达又比黄天暮多一层顾虑,怕皇帝借此发作易家。
想到这件麻烦事是邵伯清惹出来的,易骐达看他的目光就像要吃人。
黄天暮也恼他尽给自己找事,面色不善。
邵伯清战战兢兢地道:“两位将军,我有一计......”
“闭嘴!”
易骐达和黄天暮异口同声。
如果不是他一个又一个的计策,他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黄天暮还想到一句很贴切的话,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邵伯清,不就是又一个周郎!
夫人是没赔,可他们赔出去的比夫人要紧得多!
邵伯清这老儿,忠心是忠心,就是太蠢,不堪大用。
难怪当初顾家不用他!
这时七杀已经演到最后一式,虽然没有敌人提供鲜花,可那一层层的气浪,仿佛切割开空气,制造了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银色小花。
和红花一样美。
韩乡关:“东风夜放花千树!”
许相桐:“好花,好枪法!”
七杀收势,将长枪掷回原处,随意挥出一掌。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还要干什么。
下一瞬,所有人又都知道了。
蓝色护盾傲然现出,在夕阳下发着幽暗温润的光芒。
众将士痴痴看着那古朴的护盾,不敢大声呼吸,怕呼吸声大了,惊散蓝色护盾。
七杀凌空跃起,直接落到观武台上,微笑道:“诸位将军,顾某听闻,六品武者可为一军主帅,不知是真是假?”
直面她的易骐达和黄天暮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一时竟说不出话。
六品武者,有渊渟岳峙之威势!
邵伯清心里喜悦得开了灿烂的烟花,想说是真,又觉得还是不要太早暴露,便低头不语。
黄天暮艰难地道:“六品武者,为军中之翘楚,可为主帅!但是,但是......”
六品武者,一招就能要他的命!
太过恐惧,以至想不出合适的借口。
邵伯清连忙接话:“但是,云雾城军制俱全,没有哪军空缺主帅!不如,不如,你自己去组一军?”
说完又忐忑不安的看向黄天暮和易骐达,“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易骐达:“妥当,极为妥当!”
只要能让顾羽裳立刻从他眼前消失,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黄天暮也不反对。
反正他已下了决心,要请陛下赐药。
顾羽裳,且让你得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