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凝戒备地看着商少言,显然不相信只是一件事这么简单。
商少言见状撇撇嘴,漫不经心地从一旁树枝上折下一枝梅花:“庆安侯上午亲自来了,说想抬你做他的第十三房小妾,你意下如何?”
顿了顿,她说:“若非庆安侯今日来说,我还不知晓表妹平日这么爱出去玩儿呢;可巧那日你在街上走,被坐在茶楼里的庆安侯瞧见了,啧,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呀……”
晏雪凝脸色一白,握住秋千索的手开始颤抖:“你胡说!你不过是想吓唬我!我同庆安侯都不曾见过面,我出去也都戴了帏帽——”
这么说着,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变得更差。
是了,前日她去外边儿买了珠钗,觉得好看,便不想戴帏帽了……
商少言好整以暇地看着晏雪凝:“说呀,怎么不继续了?我可不管你是怎么被庆安侯看见的,反正人家点名了要你,我又不好得罪人家,推脱说得问过你的意见,才争取了几天时间。”
晏雪凝现在没觉得商少言在骗自己,她神色慌乱地站起来:“表姐,我不能嫁给庆安侯,他已经五十有余了!”
商少言安抚地拍了拍晏雪凝的肩膀:“你放心,你不会嫁给他的。”
晏雪凝松了一口气,正想开口,便听商少言接着说:“你没听我说话么?是抬你做小妾。嫁人,那是正头娘子才有的待遇呢。”
商少言满意地看着晏雪凝难看的脸色,补充道:“表妹有所不知,如今国公府已不似爹娘还在的时辰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用你换来庆安侯的庇佑,我和哥哥都觉得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呢。”
晏雪凝吓得从秋千上滑下来,她咬紧牙关,抬眼瞪着商少言,似是不信这般凉薄的言论是出自商云岚的口中。
商少言短促地笑了一声:“不过呢,如果你不愿,也不是没有办法。”
晏雪凝跪坐在雪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表姐直说便是。”
商少言故作为难片刻,才叹了口气:“我若替你推拒了庆安侯,只怕国公府处境更加如履薄冰……不过我想着,咱们好歹是有血缘的亲人,你若做妾,也折了我和哥哥的脸面。为今之计,只有将你尽快嫁出去,做清白人家的正头娘子,也好过做庆安侯的妾呀。”
晏雪凝听出了商少言的言下之意,不可置信:“表姐要将我嫁与寒门?”
商少言挑眉:“我知道,姨母当初将你送来国公府便是为了寻觅一桩好亲事。可你如今也瞧见了,国公府败落,哥哥也将戴孝,你若想做我嫂子,免不得要被世人指点;庆安侯想抬你做妾,虽说侯府富贵,可终究是做小……”
晏雪凝垂头,双手抓紧了裙摆。
商少言慢悠悠地走上前去,绕着晏雪凝走了一圈,而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表妹,姐姐也是为了你呀——哥哥是有心疾的,这天儿一凉,更是起不了身,太医也拿这病没辙,我和他兄妹缘分注定是不深的……反倒是你,虽说咱们平日起争执,但同为女子,我难免会替你多想一些。”
晏雪凝身子一顿,而后艰难地从地上起来,脸色煞白;她扶额:“表姐,雪凝有一些头疼,想躺下歇一歇……”
商少言点点头,而后隔空点了点晏雪凝:“表妹向来聪慧。”
……
“就这样?”商云岚愣愣地看着商少言,“这样就行了?”
商少言抱着汤婆子,闻言斜睨一眼商云岚:“你这猪脑子是怎么当上首富的?这都想不明白?”
顿了顿,她说:“你仔细想想,我骗她庆安侯要她做小,她会做什么?一种可能,是赶紧想办法嫁给你,不惜用任何法子,最大的可能便是下药;另一种可能,是匆匆嫁给别的人,总好过做妾。而按照她的心思,定然是选第一条路。”
商云岚点点头。
商少言接着掰碎了讲:“我先说你快守孝了,意思是她的时间不多;但我又说了你心疾越发严重,她便会慎重许多,怕逼急了,你直接没命。再回到最开始告诉她,她是在街上被庆安侯看中的,她这几日铁定是不敢出门的,我再找个借口将她的侍女都调走,她也就没办法买到药,更没办法下药。”
说着,她又笑了:“不过也不排除她头铁,非要自己去买,那我也不介意让庆安侯真的看上她。”
商云岚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她的第一条路被你堵死了。她现在只能赶紧嫁给别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商少言这一手实在是牛批,不禁期待地看向她:“安安,你真厉害,往后就靠你了。”
商少言:“……做梦!”
商云岚问:“那你看好人家了?”
商少言点点头:“这几日一直在看。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总是不公平的,我还是想帮她找一门好亲事。但而今天下大乱,嫁与权贵风险太大,我便想将她嫁去略微落魄一些的世家旁支,安全一些。”
商云岚挑眉:“你觉得她会领你的情?”
商少言笑了:“我已经写信给了姨母,将那套说辞写上去,又在末尾写了几个看好的人家。咱们这位小姨母是个精明的人,她自会领情。”
……
商少言送走了商云岚,唤来近日才提拔上来的心腹侍女:“白露,备上轿辇,我要去一趟城西。”
白露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向来都是不该问的不问,她点点头,吩咐下去,而后替商少言撑了伞,从国公府的角门出去。
天气寒凉阴沉,飘着鹅毛大雪,商少言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入轿辇,这才暖和了许多。
这轿辇华贵非常,里头还用精致的炭炉烧了银丝炭,正中间一张木几,放了雪中春信的线香,以及三两盘点心。
商少言无奈扶额——南陈权贵喜好奢靡,重文轻武,怪不得近年来越发不如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