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齐放咽了口唾沫,心惊胆颤的低声叫了一声。
不是他怂,实在是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出乎在他意料之外,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且现在的爷爷的确有些吓人。
爷爷七窍流血,根本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眼眶的位置一片黑暗,如同死寂的深渊一般。
爷爷脸色铁青,仿佛尸体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没有说一句话,衣袍上沾满了鲜血。
这样的态度和环境,再搭配上之前爷爷秒杀布衣神的那一幕,自然而然是镇住了齐放,让他不敢放肆。
在齐放接连喊了好几声之后,爷爷仿佛才回过神来,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嗯”算是回应,然后一只手直接就抓住了齐放的肩膀:“时间紧迫,跟我走吧!”
“啊?去哪啊爷爷?”齐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提了起来,手中酒杯里的黄金酒浆因为晃动而洒出了大半,让知晓此物神奇的齐放心中大为心疼,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将杯中的酒一口闷掉。
被爷爷扯的一个踉跄的同时,将手中的酒杯扔掉,全身上下都在抵抗着爷爷的拉扯之力,两手在空中和地上挥舞着。
总算是把那一壶黄金酒浆给带上了,还一把将那布衣神被捏死后化为的粗糙布衣给捞在了手中。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些好东西啊,就这么扔在地上的话太浪费了……”齐放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爷爷没有回应,似乎从头到尾都不在意这样的小事。
齐放还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若不如此的话,只怕他的嘴里全是迎面而来的狂风。
齐放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冻住了一样,极度寒冷,呜呜的狂风从耳边吹拂而过,又像是自己本身的速度太快造成的。
他眯着眼睛向外打量,只能看到稍纵即逝的景物和山川大地。
清冷的月光照射下,起伏的山峦与蜿蜒的道路都有些模糊,大量散乱的火把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晃来晃去,但又很快就被从崇山峻岭和深涧裂缝中涌出的黑暗一一吞噬淹没。
只有一两道零星的惨叫随同夜风一起灌入耳中。
当耳边狂涌而过的寒风停歇之时,齐放所感受到的,是一种此前自己并不如何珍惜的人间烟火气。
各种嘈杂的音浪模糊的传入耳中,相隔较远,已经听不出其原本的具体意义,只能确认似乎是小贩的叫卖声、醉鬼吹牛的声音、衙门维护秩序的警告……
齐放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这一世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家。
由于没钱打理,漂亮的荷花池早已死水一潭,散发着恶臭,花园假山中长满了杂草,是各种小动物的乐园,齐放曾经在那里看到过不止一条蛇的蛇蜕。
这座府邸十分的冷清,与外界嘈杂而又热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放仔细看去,看到了诸多打斗和拖拽的痕迹,还有一些零星的血迹。
他还看到了几个身穿麻衣神袍的无头尸体,可以和当初神辇内被爷爷随手扔在地上的几颗脑袋对应起来。
对了,说起爷爷,爷爷人呢?
齐放这才发现,整个幽深的府邸中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刚刚还大发神威的爷爷已经消失不见。
不等他出声喊叫,被爷孙两人改成印刷工坊的那间大屋子中就亮起了灯光,映照出爷爷那僵硬的身影。
“还愣在那干嘛?”爷爷低沉霸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放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沿着打开的房门走进屋子里,发现之前被爷爷小心对待的那些印刷工具,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已经被推到了角落,整个空屋中间露出了极大的空间。
一个大火盆中燃烧着熊熊的火光,但最为璀璨的,还是爷爷体内荡漾而出的银色光芒。
齐放一边瞪着爷爷瞧,一边在爷爷的招手示意下走了过去,坐在了爷爷面前特意为自己摆下的长条板凳上。
他发现,爷爷的双手和躯干都绽放着衣裳根本遮挡不住的银光,这些光芒在爷爷的身体表面连成璀璨的纹理,似乎阐述着什么天地至理。
齐放原本只是打算仔细瞧一眼,但这一眼却让他再也无法主动退出。
他的心神被那些纹理所阐述的东西吸引,飘飘然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何地,甚至差点因此而导致意识彻底消亡。
好在关键时刻,他被爷爷一声大喝震醒了。
齐放睁开迷茫的双眼,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外界的情况,本就该清晰感知到的剧痛就一丝不留反馈到了他的神经和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惨叫出声。
他拼命的想要挣脱那仿佛行刑一般的手段,但爷爷的手就如同铁钳一样,牢牢将他压制在原地。
仔细一瞧,自己除了皮肉翻卷,露出白骨的右手之外,整个身体都被牢牢绑在了长条木凳之上,从爷爷的身上有着一道道悬崖的银色纹理蔓延过来,让自己动弹不得。
唯有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时刻折磨着他的内心和精神,而这间房屋的四周墙壁和门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金光凝聚而成的符箓,将所有的声音都锁困在内。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爷爷!”齐放痛的涕泪横流,拼命的大叫着,想要唤起爷爷那最后残存的一丝亲情。
但他失望了,爷爷不为所动。
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拿着曾经刺青馆留下的老物件,用爷爷体内流淌出的那些银色液体在齐放的右手骨头上刻写着什么。
痛到极致,齐放开始破口怒骂。
“小放,我这是为了你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爷爷板着一张死人脸,非常专注地给齐放的骨头刺青。
“不不不,不用了,爷爷,真的不用了,我不是什么社会人,刺青纹身这一套还是免了吧,而且哪家社会人是把纹身纹到骨头里的?”齐放痛的涕泪横流,骂累了之后又祈求爷爷饶自己一命。
爷爷不为所动,依旧专心致志的给他的骨头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