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今日是十五,知秋一早便唤瑾姨娘起身梳妆,只因她得去给王妃请安。
每回请安瑾娴都是去充个数,她并没有什么事需要请王妃做主,也不怎么与人闲聊,随口打声招呼即可。
众人说罢各自的事后,王妃让人散了,瑾娴正准备起身,却被王妃给叫住,
“瑾姨娘留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姚姨娘走得最慢,临出门时,她听到了这一句,灵眸一转,她快步赶上李侧妃,闲聊道:
“王妃把瑾姨娘单独留下,所为何事?”
李侧妃懵然轻笑,“王妃的心思,我哪里猜得透?”
“姐姐没听说吗?前天晚上,瑾姨娘留宿在王爷的琅华院呢!咱们后院里的女人,可没人住过琅华院,瑾姨娘是头一位!”
府中的大小事,李侧妃皆有耳闻,却还是装作头一次听说,“是吗?那可真是瑾姨娘的福气。”
“福气?”姚姨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撇嘴啧叹道:“她这般招摇,怕是徒添怨气吧?王妃都未曾住过琅华院,她胆敢去住,这不是给王妃添堵嘛!”
这些个规矩都是不成文的,也就她们这些入府早的知道而已,“瑾姨娘来得晚,不晓得这规矩,再说她能留宿,肯定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要留她,她还敢抗命不成?”
姚姨娘不过是想看个笑话,李侧妃却一个劲儿的为瑾姨娘说话,当真是扫兴,“姐姐你惯爱偏向瑾姨娘呢!”
李侧妃温然一笑,“我可没有偏向于谁,若留宿琅华院的人是你,我也会这么说。”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我也想有这个福气呢!”心知再说下去,李侧妃也不会帮腔,姚姨娘适时住口,又快步往前走,赶向珍姨娘。
珍姨娘与瑾姨娘不睦,定会与她站在一边,一起看乐子。
昨日李侧妃听到瑾姨娘留宿琅华院的消息时也很诧异,但她毕竟是个侧妃,这事儿对她影响不大,最没面子的应该是王妃才对。
李侧妃还在想着,不知王妃会是什么态度,哪料今日王妃竟就将瑾姨娘给留下了。
瞧这情状,怕是要给瑾姨娘一个下马威吧?
沧澜院中,
王妃突然留下她,瑾娴暗叹不妙。
昨日她回织云阁时,知秋替她高兴,说是从来没有女人在琅华院留宿过,她是独一个。
当时瑾娴便生忧虑,若是早知章彦成从不让女人留宿,她就该冒着风雪回来才是,只因她深知,后宅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出头鸟,她若是第一个,必会遭人嫉恨。
知秋却认为瑾姨娘不必担忧,眼下荣王这般宠她,旁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别人或许会有掂量后果,但王妃无所畏惧啊!
好巧不巧,还真就被瑾娴猜中了!
她暗自祈祷着自个儿猜错了,希望王妃是因为别的事才留她,但见王妃下巴微扬,端于上座,傲然打量着她,悠悠开口,
“听说你在跟王爷练字?”
瑾娴如实回道:“王爷说我的字难登大雅之堂,我这才勤加苦练。”
“你想练字,大可找字帖自学,或是来找我,我也可以教你,王爷平日里忙公务,哪有功夫教你?”
王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希望她与王爷多相处。瑾娴是想练字,但她与王妃不熟,自然不可能来找王妃习字,然则王妃已然表态,她还能如何,只能顺着王妃的意思,
“多谢王妃提点,是我思虑不周,打搅了王爷,往后我不再去书房叨扰王爷。”
瑾娴已然退步,孰料王妃又道:“皇后娘娘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我心甚忧,正在写《心经》为娘娘祈福,你既有心练字,那就抄写《心经》一百遍,为皇后娘娘祈福吧!”
一百遍?瑾娴一听这话,便知王妃是故意刁难她,她赶忙借口推辞,“王妃见谅,我也有心祈福,怎奈我的字写得不大好,恐污了皇后娘娘和佛祖的眼。”
江心月悠然一笑,只道无妨,“心诚则灵,只要是你亲笔书写,料想佛祖一定能感应得到。”
王妃一再要求,瑾娴无可推脱,只能勉强应承,“是,我这就回去写《心经》。”
然而江心月却道:“不必回了,就在这儿写。”随后她嘱咐青茶带瑾娴去耳房写字。
瑾娴总觉得不对劲,一进耳房才发觉,原来这里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烧炭,下雪天,王妃让她在干冷的屋子里写字,可不就等于在折磨她嘛!
冬日里她的手指本就很难暖热,没有炭火,执笔写字对她而言便是煎熬,手指冰凉的她根本就拿不稳笔,才写几个字便冻得直搓手。
写了两刻钟,她的指骨一直很僵硬,始终未能舒展,没奈何,她只好对青茶道:“青姑娘,劳你帮我倒杯热茶来。”
青茶面上应着,可她端来的茶却是温的,这样的茶喝下去,非但不能暖身子,还可能会闹肚子,瑾娴只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
人有心怠慢,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知秋看不惯王妃主仆欺负主子,便找借口说肚子疼,想要出去,青茶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沧澜院中有茅房,我带你去。”
青茶根本不给知秋出去的机会,知秋无可奈何,连报信儿的机会都没有,便道肚子不痛了。
青茶白她一眼,继续立在这儿,看着瑾姨娘,瑾娴唯有继续挨冻,艰难的写着《心经》。
又过了一刻钟,门口忽然传来小允子的声音,“瑾姨娘,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
知秋一看是小允子,心下暗喜,想着瑾姨娘终于有救了!
青茶见状,立即到门口拦人,语气不善,“瑾姨娘在为皇后娘娘写《心经》,需要清净,任何人不得打搅。”
小允子含笑传话,“可是王爷让我请瑾姨娘过去。”
瑾娴心道:前两日她都在琅华院,昨日才走,却不知章彦成让她过去做什么,莫不是她的哪位亲戚来了?
青茶抱臂斜倚在门口,漫不经心地道:“等她写完再说。”
王爷请人,她居然还让等?小允子不耐皱眉,“还得等多久?”
瞥了屋里的人一眼,青茶又低眉看了看自个儿的指甲,哼笑道:“那就得看瑾姨娘的诚意了。”
知秋忿然抱怨道:“一百遍!怕是写到明日也写不完!”
小允子笑劝道:“那就得空时慢慢写,不着急。瑾姨娘,您先跟奴才走一趟,王爷找您有事。”
青茶直起身子挡在门口,拧眉怒斥,“小允子,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这是王妃的意思,瑾姨娘还没写完,她不能走!”
小允子得了王爷的令,无需顾忌什么,他不卑不亢,再次申明,“可是王爷那边儿我也得交差啊!否则王爷问起来,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是青茶姐姐拦着不让走吧?那我不是害了你嘛!”
这两人起了争执,瑾娴懒得起身,干脆放下笔,揣着小手默默看戏,等有了结果再说。
青茶仔细一想,她可不能背这口锅,省得王爷记恨她。权衡利弊后,青茶改口道:“你且等着,等我去禀报王妃,再做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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