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侍女说了实话,揭穿章彦成的谎言,那么皇上很可能会严加申饬章彦成,甚至厌弃于他,但与此同时,瑾娴也会遭殃,很可能会被下令打掉这个孩子,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章彦安心有不忍,但这么个打击章彦成的好机会摆在眼前,他又不愿错过。
究竟该怎么做,章彦安始终没个定论,马车外被风吹斜的夜雨疾疾的拍打着窗棂,一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凌乱,
“此事关系重大,本王斟酌之后再定,到时会给你传话。”
侍女应声称是,而后掀帘下了马车,消失在风雨之中。
马车借着灯笼的微光碌碌而行,回往信郡王府,听着嘈杂雨声的章彦安再一次陷入纠结之中。
机会难得,若是错过这一次,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可若让侍女戳穿的话,那这颗棋子就废了,他想再继续监视可就难了。
是该把握住这个机会,揭穿章彦成,还是继续放长线,等待下一个机会呢?
这盘棋太难下,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章彦安思量许久,仍难下决断……
将养了两日之后,瑾娴胎象已稳,无甚大碍,她决定继续给皇上做羊毛毡。
毕竟她的身孕瞒不了,皇上早晚会知晓,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早些将此事上报。
章彦成说过,要上报,就得等到羊毛毡做好,才方便说话,是以瑾娴尽量赶工,终于在六日之后做好了狮子狗的羊毛毡。
章彦成带着羊毛毡入宫时,太监只道皇帝在永寿宫里,给太后请安。
于是章彦成去往永寿宫,拜见皇帝和太后,而后呈上羊毛毡。
但见那狮子狗通体雪白,耳朵弯折,眼眶一圈粉嫩得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娇萌可人。
皇帝见状,瞬时红了眼眶,仿佛一看到它,皇后就在附近一般,无数关于皇后的记忆瞬时涌上心头,呛得他鼻翼微酸难以自持。
饶是见识过瑾娴的手艺,可看到这只狮子狗时,太后还是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像!真是太像了!这只狮子狗简直和皇后的那只一模一样啊!”
看着近在眼前的狮子狗,皇帝的眸间闪着晶莹,感慨丛生,“皇后若是还在,它也就不至于绝食,如此有情有义的狮子狗,着实难得啊!”
这羊毛毡,皇帝很是满意,他下令给徐氏赏赐珠宝布匹,章彦成代瑾娴谢恩,太后则嘱咐他,得空时带瑾娴入宫来,她想见见瑾娴。
章彦成见时机成熟,鼓起勇气禀道:“瑾娴也很想念太后,但她最近胎象不稳,在家安胎,可能不太方便入宫。”
太后闻言,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笑问道:“什么?安胎?你是说,瑾娴她有身孕了?”
皇帝闻言,眸闪疑色,沉声问道:“几个月的身孕?怎的先前没听你提过?”
章彦成镇定答复,“回父皇,先前孩子的月份小,不宜公开,最近已满三个月,儿臣才敢将这喜事说出来。”
的确有这样的规矩,太后并未起疑,欣然笑应,“好好!皇帝啊!这可是大喜事!哀家又要有重孙了呢!”
皇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多问,沉吟片刻才道:“皇室子嗣尤为重要,既是胎象不稳,那就请太医去瞧瞧。”
果如章彦成所料,皇帝对瑾娴的身孕起了疑心,这才会让太医去一趟。章彦成自然不能拦着,只能恭谢皇恩。
拜别皇帝与太后,章彦成带着太医回了荣王府。
路上,章彦成状似无意的与秦太医闲聊,“前些日子,有人给本王送来一副字画,本王十分欣赏,但看落款,对这名字并不熟识,一问才知,此乃秦非的画作,他是去年的进士,现在翰林院任庶吉士,还是你的侄子呢!”
乍闻荣王夸赞侄儿,秦太医颇为自豪,拱手笑应道:“王爷谬赞!下官族中多行医,独这位侄子爱读书,承蒙皇恩浩荡,去年他中了进士,到翰林院进修,实乃他的福分。”
章彦成不吝赞赏,“本王瞧他书法字画功底深厚,做个编修,绰绰有余。”
翰林院的这些个庶吉士皆想做编修,只可惜,这并非容易之事,“听说他们还得参加阁试,三年之后,阁试通过,方有升迁的机会。”
“三年太久了,这样的人才,埋没三年岂不可惜?本王最是欣赏有才华之人,得闲时,本王可以将秦非的画作送与高院士,高院士惜才,兴许会破例升他为编修。”
秦太医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再次拱手相谢,“那就有劳王爷了!下官定会让秦非亲自上门,叩谢王爷您对他的知遇之恩。”
“秦太医不必客气,父皇不喜皇子与官员结交,你是知道的,本王只是爱才,并无笼络之意,只要他的才华能被更多人赏识,便足矣!”
荣王肯出面,此事肯定能成,秦太医欣喜之余,又有一丝纳罕,不明白荣王为何突然会关注到秦非,难道真的只是欣赏秦非的书画?
直至到得织云阁,给瑾姨娘把脉之后,秦太医这才恍然大悟!
瑾姨娘这脉象流利圆滑,的确是喜脉,但还不是很明显,约摸只有两个月,荣王却说她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日子对不上啊!
前后一思量,秦太医才后知后觉,明白了荣王的用意。
一旦说是两个月,就证明这孩子是皇后崩逝之后怀上的,那么皇上必然会动怒,荣王也会被申饬,但若说是三个月,就没什么妨碍。
荣王可能是担心他说实话,所以才会提前与他说起他侄子秦非之事。
荣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帮他度过这一关,荣王就会给秦非升迁的机会,秦非便可少耽误两年的光阴。
两年,对官场中人来说足够宝贵,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秦太医可不能错过,这可是光宗耀祖之事,他必须为侄子抓住!可如此一来,他就得对皇上撒谎啊!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