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被政府刚刚翻新过的街道,店面招牌亮蹭蹭的,街边规整划一有蓝色的铁皮排椅。
高幸幸穿着乳白色轻薄款雪纺衬衣,衣摆掖进雾霾蓝裹臀半裙里,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她反手撑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
看上去心情很好,白皙的秀足像小孩儿似的晃晃悠悠。
她裙摆有较宽的木耳花边,随着她腿部的晃悠像海浪一样,地上的鳄鱼皮压纹小高跟鞋,像是被海浪打翻在那儿的小船。
陆则言觉得,如果“美好”被拟人,就是高幸幸。
像是有了预感,高幸幸侧头便撞进陆则言视线。
那男人明明只穿了很简单的服饰,却像是走t台似的吸引人视线,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拉开,连带着眼角都笑起来。
陆则言走过来,蹲下:“怎么连鞋都脱了?”
“扭到脚了。”
高幸幸头发长长了很多,上周烫了个法式卷,齐刘海也改成了八字刘海,瓜子脸和明丽的五官更显媚气。
可是陆则言却注意到她额头的红肿,还鼓了一个小包。
他眉头皱起来,视线定住,抬手:“怎么了,这是?”
伤口被碰了一下,高幸幸疼得“嘶”了一声。
陆则言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高幸幸撇着嘴,双手搭上他脖子,矫揉道:“扭到脚了,然后撞了一下。”
她不说,他便不问。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冰淇淋袋子,眉梢动了动:“这种日子怎么还吃冰淇淋?”
这种炎热的日子,不就该吃冰淇淋吗?
高幸幸看了眼冰淇淋,又看了眼陆则言,脑袋转了好几道弯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例假?”
“你的事,都记得。”陆则言垂眸,视线回到她脚上,“哪只脚扭到了?”
“左脚。”她踢起左脚。
陆则言轻轻抓着她脚踝观察,没红没肿:“还疼不疼?”
“还行。”高幸幸没想继续这个话题,把脚缩回来,“你怎么走过来的?”
“前面有路障,车进不来。”
“那要麻烦陆总亲自抱我咯,就是不知道陆总体力行不行!”
陆则言没好气的捏了捏她小腿肚子。
“不是。”高幸幸立马就怂了,急忙自圆其说,“这事儿说来还是怪你,老是叫我吃饭吃饭,我都胖了。”
陆则言把胡说八道的人抱起来。
怀里的人惊呼:“陆则言,我鞋子还要。”
......
陆则言陪高幸幸回原来的酒店把行李拿上,然后定了一个小套房,带家庭影院的。
时间还早,高幸幸挽着头发:“我去洗个澡,你找个电影,待会儿我们一起看。”
“想看什么类型的?”
“灾难片!”
“......好。”
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陆则言才转身拿手机,让人去查高幸幸这次出差的项目。
她不说,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管。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如果察觉不出来,就不是真正的惦挂她,也枉他这么些年混迹名利场。
想来也知道,她是不想他在m国为那些事殚思极虑,回来还得为她的事忧心。
这姑娘老说自己脾气不好,可却懂事得很。
陆则言有很深的愧疚感,但也无奈,很多事情,只能等一切都结束后,他才能做到。
高幸幸洗完澡,穿了一件长款的睡裙,把手脚全部遮住,她真怕陆则言唠叨。
自从上次在m国的机场,他说要管她,就真的“言出必行”。
高幸幸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等陆则言洗完澡才坐起身,指着暂停的幕布命令:“快点开始。”
陆则言笑了笑,按了播放键。
窗帘被拉上,厅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影片是英文版,字幕双语。
影片以一对很恩爱的情侣视角展开,恩爱到隔几分钟就会有接吻的画面。
这种时候,陆则言也会把高幸幸抱过来,捏着下巴深入亲吻。
恩爱不能到底。
灾难片就是这样,场面转换极快,伴着声声呐喊,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高幸幸眼都不带眨的,极为感兴趣的模样。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陆则言怀里缩到了地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下的。
她撑着脸颊,小腿翘起来,睡裙便滑倒了大腿处。
“陆则言,月球为什么会影响地球上的潮汐?”
陆则言看了她小腿一眼:“月球有天体引力,造成海水周期性的涨落。”
“那太阳呢?太阳没有吗?”
“也有一定影响,但是作用比较小。”
高幸幸摇摇腿:“为什么呢?”
“太阳离地球远一些。”
“不对。”高幸幸发挥理科生的优势,终于找到了漏洞,“太阳质量比月球质量大得倍数远远超过到地球距离的倍数,这不合理。”
陆则言揉揉眉心:“可能...还有非惯性系相对于惯性系的加速度。”
高幸幸脑袋半转回眸:“展开说说?”
影片里的人群开始慌乱逃生。
陆则言轻叹口气,把人抓起来,双手揽上去,脑袋搭在她肩窝:“幸幸,我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说说?”
高幸幸缩了缩脖子,咯咯笑出声。
影片紧张片段一过,高幸幸又开始调侃:“我想起来了,陆总成绩不怎么好,语文都不及格的。”
“学得不一样。”
高幸幸有些诧异,陆则言居然还解释了一嘴,他不是应该泰山崩而不变色吗?
于是调侃:“所以嘛,连高考都不参加。”
“幸幸。”陆则言隔着睡裙捏她,滚烫的呼吸喷到他脖颈上,“探讨科学吗?”
“啊?”
陆则言眉梢动了动,语气有丝丝危险:“人类起源开始?”
他的唇有意无意的触碰她耳廓,像带着电流,引人心悸。
高幸幸声音小了些:“哦,我今天不方便,你知道的。”
这下陆则言笑了,她就是仗着自己不能把她怎么样。
陆则言正打算“惩罚”她的天真,突然高幸幸腹部一阵抽疼,没忍住“嘶”了一声,弯下腰。
陆则言以为她是装的,毕竟这姑娘乐于做这样的事儿。
不过他还是怕自己真的捏疼她了,立马住手,把人转过来,看她皱着眉动都不敢动,有些急:“怎么了?”
高幸幸闭着眼,那股疼痛缓过去后,才开口:“肚子有些疼。”
“吃冰淇淋吃的?”
“我以前都不疼的。”高幸幸睁开眼睛,“可能是喝了点酒。”
酒可以不喝,冰淇淋还是得吃。
于是罪名肯定归在了酒上面。
“不看了,早点休息吧。”陆则言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
“你睡得着吗?你不是有时差吗?”
陆则言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高幸幸眼里都是困倦,但是觉得她太可爱了,居然是这个想法。
陆则言把高幸幸放到床上,亲她额头:“我都困了。”
因他这句话,高幸幸才闭上眼睛,她为了这个项目赶了几个夜,现在这个下场真是又气又恼又疲,不一会儿便睡得沉沉。
第二天,高幸幸躺在床上看机票:“陆则言,你回来几天?”
陆则言裹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头上还在滴水,因他擦头发的动作,胸前微微敞开,很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勾人心。
“一周。”
高幸幸撇过眼睛:“哦,那我们回淮午好不好?后天回玉和。”
陆则言把毛巾放下,趴过去把人抱起来:“周一直接上班?不累吗?”
“不累。”
高幸幸打开动车订票软件,快速订完票,然后洗漱。
回到淮午已经是下午,高幸幸决定给爸妈一个惊喜,于是带着陆则言去她家的便利店。
在此之前,他们得找个地方吃饭。
在附近商场吃完饭,路过一个抓娃娃的门店。
门店全粉红色装璜,门口是一面布偶墙。
高幸幸把陆则言拉进去,很感兴趣:“我看朋友圈好多人玩儿这个。”
陆则言买了一百块钱的币,沉沉的一小篮子。
高幸幸不到半小时便挥霍完,抓了二十几个小玩偶。
玩偶太多也不好拿,幸好店铺还有活动,一个小玩偶积一分,可以换购更大的玩偶。
高幸幸看上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羊驼,可是要四十五分才能换购。
“再抓一百块,就够了。”陆则言摸了摸她头发。
“不要。”高幸幸摇头,把玩偶全部给老板,“老板,我寄存这些积分。”
办理好积分,走出门店,陆则言才问:“不是很想要那个羊驼吗?”
“我等下次你再陪我来。”
这个“下次”,真的好勾人心,也好让人心酸。
陆则言牵着她的手:“想要这次就要,下次我们可以再来,可以换其他的。”
“就下次!”
陆则言不和她争辩。
到了便利店,高幸幸猫着腰往里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于是等结账的顾客走后窜到柜台前:“王姐,我爸妈不在吗?”
“幸幸?”王姐愣了一下,“你回来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爸爸做手术啊,没跟你说吗?”
高幸幸小嘴微张,没说出话来。
王姐站起身,摆着手说:“你别担心,说是手术很成功。”
“现在呢?还在医院吗?在哪家医院?”
“在市医院。”
高幸幸出便利店,整个脑袋恍恍惚惚,也没看脚下的阶梯,一步踩空直接栽下去。
还好陆则言手快接住她。
陆则言:“怎么了?”
“我爸爸...”高幸幸抬头,眼睛极其空洞,“在医院。”
路上,高幸幸才终于有了点情绪,眼尾红红的:“陆则言,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所以我爸爸连做手术这种大事也不告诉我?”
“......”
高幸幸转过头,眼里有些茫然:“因为我帮不上忙,出不了钱,也出不上力?”
能力匹配不上责任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太无助了。
原来长大并没有比小时候更快乐。
长大后要思考,要争取,要放弃,要控制情绪,要接受糟糕的环境,也要接受并不理想化的结局。
要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转,你只是茫茫沧海的一粟。
陆则言温暖的手掌贴过去,握着她肩头:“是因为爱你。”
高幸幸抿了抿唇。
“幸幸,我们都爱你。”陆则言温情的看着她,这样说。
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高幸幸在这一刻恍然明了。
她困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中,完全站在了背立面,从而忽视了正面的阳光。
高幸幸到医院才给高阳打电话询问病房位置。
祁强住的是四人间的病房,一股消毒水味混杂着闷热气。
祁强看上去瘦了不少,很虚弱,连他们来了也没醒。
临床的大爷突然抱着盆开始呕吐,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高阳见陆则言来了,连忙把两人往门外引。
“妈妈,爸爸这是怎么了?”
高阳知道瞒不下去了:“腿上长了个瘤子。”
高幸幸突然想去过年那会儿,祁强腿疼去了医院,当时他说是痛风,原来一家人从那时候就开始瞒她了。
高阳抓住高幸幸的手,安慰:“手术很成功,你别担心。”
高幸幸看了病房内一眼:“我想给爸爸换个单人间。”
她急忙又补了一句:“我有钱,我项目奖金存了钱的。”
“不是钱的问题,床位很紧俏。”
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陆则言温柔的握住高幸幸肩膀,看着高阳:“阿姨,我来安排。”
说完,陆则言微微颔首退到一旁打电话。
高阳想阻止,被高幸幸拽回来询问祁强的病情。
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幸幸,你回来了?”
高幸幸听这声音便蹙了眉,转身一看,童佳手里提着保温盒温柔的站在旁边。
童佳?
怎么在这里?
恍惚中,高幸幸被高阳牵着手往童佳那边走了两步:“幸幸,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叫童佳,这段时间多亏她了,快打招呼,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