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
思思挎着花篮,小心翼翼的走上去。
鸳鸯楼的老板答应过她,这一篮花,给她二十个铜钱,钱不多,但也差不多接近李琴卖酒一整天的收入。
二楼。
人声鼎沸,一群人正在痛饮。
最里面的小间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搂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妖娆女子,一手端着酒杯,掩不住的满脸高兴。
这是寒风城的郑员外,新娶了十二房小妾,在这里大摆宴席,请的都是寒风城有名有姓的权贵。
而那十二房夫人,本来是青楼名妓,长得花容妩媚,算得上这寒风城数一数二的头牌了。
如今被郑员外得手,为了附庸风雅,他特意让人买了花。
一群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大汉,守在两边,见思思上来,问:“小姑娘,干嘛的,要钱讨赏的话,去下面要。”
见这群大汉模样凶悍,思思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但想到之前鸳鸯楼老板的吩咐,便大着胆子,开口:“那个,我是来送花的。”
就把手里的篮子拿到前面来。
“是十二夫人要的花。”
其中一个丫鬟见了,便拿着花篮,送去给十二夫人。
花是新鲜的,才摘下来,香气扑鼻。
十二夫人见状,欣喜不已,当即搂着郑员外的脖子,亲了一口。
把郑员外高兴得端起酒杯,连喝两杯酒。
……
见思思还楞在那里,有个壮汉环抱双臂,问:“送花的小姑娘,怎么,还不离开。”
思思怯生生的回答:“还……还没给我钱呢。”
“那你等着吧。”
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天黑,郑员外等人,才吃完宴席,从房间里走出来。
思思连忙上去,陪着笑容:“大人,我是卖花的,麻烦你把花钱结一下。”
“卖花的?”
郑员外这时候喝得醉醺醺的,上上下下、打量思思两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要钱?”
他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碗,倒满一碗酒,然后端着碗,来到思思旁边,将碗递给她:“来,喝了这碗酒,我就给你花钱。”
“这……”
思思看着面前的碗,有些犹豫。
可转念一想,只要喝了这碗酒,就能买到一袋上好的高粱,当即把牙一咬:“好,我喝!”
端起碗,就喝了起来。
思思从未喝过酒,酒下喉,才喝了一点点,她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思思的狼狈样,旁边看着的一群人,哈哈大笑。
“小娘皮的,喝,你倒是喝啊!”
“这可是上好的高粱酒,你别浪费了,如果洒到地上,舔你也要舔干净。”
“快喝,别磨磨唧唧的!”
人声鼎沸。
思思又强撑着喝了几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实在喝不下去,摇了摇头:“我……我不要钱了。”
就要离开。
两个大汉,却一左一右,拦住她。
“郑员外赏你的酒,你敢只喝一半就走?”
“你这是不给郑员外的面子啊,你知道郑员外是谁么?”
“告诉你,今天这酒,你不喝完,你就别想走!”
思思抬头看了看,见一屋子人,都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一狠心,硬是咬着牙,憋着心中一口劲,将手中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啪!”
碗摔在了地上。
然后伸出手:“酒,我喝完了,花钱,给我!”
所有人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够一饮而尽。
郑员外愣了一下,大怒:“你摔了我一个碗,你还想要花钱?不找你赔钱,就是好的。给老子滚!”
“就是。”
旁边的十二夫人,也跟着搭腔。
“钱,给我钱。”
酒意上头,思思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想要拦住郑员外,却一把跌倒在地上,只能勉强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脚。
郑员外拽了拽,没拽开,当即“砰”的一脚,踢到思思身上。
思思咬着牙,就是不松手。
“砰!砰!砰!”
又是几脚下去,思思口里已溢出鲜血,但她凭着一股狠劲,死也不松手。
“给我打!”
郑员外怒了,一招手,几个大汉过来,对着思思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思思整个身躯,已经痛得蜷缩到一起,手还死死抓着郑员外。
“嗤!”
一顿拉扯中,郑员外的裤脚,被生生撕下一截。
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被一个贫贱女子扯坏了裤脚,郑员外怒火中烧,示意:“丢,把她给我从楼上丢下去!”
几个壮汉,直接抓起思思,丢出窗外。
“砰!”
思思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地上。
“妈的,晦气!”
……
酒铺里。
思思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只有手里,死死抓着那片绸缎。
一旁,李琴抹着眼泪,低声哭泣。
郎中已经来看过了,思思先是被打断脊椎,再从二楼被摔下来,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就算活着,也可能终身瘫痪。
在这个年代,瘫痪基本就废了。
而现在,思思还处于昏迷状态。
陈铁衣握着思思的手,低声自语:“傻孩子,你怎么,不吹口哨呢。”
他摸了摸思思的额头,从一旁,拿过木棍,开口:“姐,我出去一趟。”
似是猜到陈铁衣的想法,李琴抓住他的手:“你,你别做傻事。”
陈铁衣轻轻挣开李琴的手,低声说:“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便推开门,风雪之中,走了出去。
……
夜已深。
郑员外府。
一个白发束在脑后、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的少年,拄着木棍,缓缓停下。
随即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不一会儿,有管家不耐烦的问:“谁啊?”
“我来找郑员外还钱的。”
“多少钱啊,明天再来,员外已经睡了。”
“二十个铜板。”
“噗嗤!”
听到陈铁衣的话,门里的管家,忍不住笑了。
“就这点钱,等着吧,别打扰老子睡觉。”
“好。”
陈铁衣不再说话,就那么站在了风雪之中。
这一站,就是一整晚。
等到第二天早上,管家打着哈欠,打开门时,才发现门外,一个拄着木棍、浑身披满冰雪的少年,如同冰雕一般,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