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审结束了,那一张张账单,一份份记录,将温氏彻底钉在了耻辱板上。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此案竟会牵扯到十多年前,原本的敛财欺诈又延伸出了洗钱和避税的重大罪名。
庭审结束后,被告方提出了上诉。案子进入了进一步审理的过程。
温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冰水从头泼下来一样,冻得他脑袋发懵。
律所一片死寂,各个都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人会想到一场准备这么久的官司竟然输了,输给了十二年前。
还是宁寒打破了沉默,“这个月把所有案子都推了,整理上诉材料。”
“嗯。”其他人颓唐地点点头。
然而他们心里都在打鼓,怎么准备,拿什么去上诉,总得有证据啊。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了。
面对证人的证词,他们动摇了,温氏……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毕竟已经过去太多年了,倘若真的如那人所说,上诉也是徒劳。
宁寒看了一圈,最后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温璟身上。
事已至此,他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是他大意了。
他走过去,坐在了温璟旁边,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璟。”
温璟抬头,他意外的冷静。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他眸色坚定,说的那样诚挚。
宁寒喉结动了动,低头拍了拍他的肩。
温璟眉宇间忽地染上几分忧伤,“宁哥,你也不相信吗……”
宁寒苦笑一声,“傻小子,我认识老温总这么多年,自然是信的。”
但他此刻需要把现实情况和温璟说明白,“我们需要证据,小璟,否则这案子……”
温璟站了起来,终于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宁哥,九年前你进入公司,你最清楚……”
“小璟,冷静点。”宁寒安慰着他,“那时候我也只是个法务部小小的律师助理,我们现在需要从头理清思路,别急……”
其他人也激动起来,“那就去找那时候的财务部员工,我还不信没人知情了!”
宁寒转头说:“有谁愿意淌这趟浑水,况且如果他们也参与了呢,还能把自己抖出来?如果没有参与,员工们也拿不出可以作证的证据。”
兜里手机振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接通了。
“嗯,好,你来吧。”
宁寒挂了电话,叹了口气,“是江时衍,小璟,听我话,你和时衍先回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温璟冷冷地说:“我要回家。”
“你现在自己我更不放心,你听话,跟着时衍回去。”
江时衍来得很快,推开门的第一句话让大家振奋了几分。
“十年前望江和温氏有生意来往,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资料。”
-
温璟坐在了副驾驶上。
车子还没发动,江时衍静静等了一会儿,打开温璟面前的储物箱,取了一颗糖,剥开,剃到了温璟嘴边。
温璟眼神盯着糖,破天荒地没张嘴。
他扭头,“你真的可以找到十年前的记录嘛?”
“那时候线上交易不如现在发达,不过应该没问题。”
温璟想了想,“可是当年你才多大。”
“当时我已经跟在我爷爷身边学习经营了,了解这些流程。”
“噢,这样。”
温璟觉得靠谱,除了温氏内部的记录,这倒也是个突破口。
江时衍把手指的糖捏了捏,又伸到了人嘴前,“中午都没吃饭,把这块糖吃了。”
温璟眼睫轻抬又落下。
一低头,含住了。
车子开出十几分钟,在红灯停下时,江时衍突然听到一旁的人开口道:
“谢谢你。”
江时衍眼皮一落,目光从眼尾浅浅扫过来。
“我只是提供一点线索而已,至于公司到底有没有违法行为,还需要你们的证据。”
“可是江时衍。”温璟说。
“嗯。”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力和忧伤,他顿了许久,才接着道:“我不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
江时衍不想给他泼冷水,但一个厉害的商人往往有好几层面具,他们可以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形象。
甚至连家人都无所察觉。
尽管他和温徐年接触过,在这一点上,他不敢肯定温徐年完全无罪。
“温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十二年前你才十岁,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温璟望着前方不断倒退的树木,天空灰白一片,似乎又要下雪了。
他淡淡地说,“我明白。”
这一段路不长不短,温璟想了很多很多,好的,和最坏的结果。
在进门的时候,他喊住了江时衍。
“江时衍。”
“如果,我是说如果……”
江时衍回过头打断了他,“别想那些,等到如果实现的时候,再来叮嘱我那些事。”
温璟愣了一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时衍脱了大衣,兀自向客厅走去,“你那个脑子能想些什么。”
温璟也不言语,毕竟被他猜中了心思。
今天这个事对他打击不小,他想回屋自己崩溃一会儿。
“温璟。”
“嗯?”
江时衍叫住他,在餐桌边端着一杯水,“过来喝水。”
“噢。”
温璟挪了过去,他确实有点渴了,咕噜灌了两口,抬眸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温璟端着水杯,“你会好好对他们吗?”
江时衍懒懒敛着眸,“谁?”
“公司,和我的员工们。”
“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温璟摇摇头,“我就是…做好一切打算。”
“嗯,你有这个心态就行,先往坏处想,最后也不会失望。”
温璟睨他一眼,不满地嘀咕道:“让你说的好像要执行枪决了一样。”
江时衍喝尽杯里的水,喉结滑动,他凝视着人,手指蹭过温璟嘴边的水滴,“这不是给你打预防针吗?”
温璟退后一步,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那天他和女人的亲密样子。
他不由得烦上加烦,转身回卧室了。
江时衍收回视线,从冰箱里拿了个东西,上楼了。
“噔噔~”
温璟趴在床上正伤心,又听到了敲门声。
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除了他就是对面那人了。
他蛄蛹着下床,拉开了门。
“吃了。”江时衍说。
温璟目光一落,看见他手上是一个白色小蛋糕。
挺精致,看着也很可口,但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关了手机,不去看网上的各种舆论,也不想管外面的一片骂名。
他躲在江时衍这里,觉得自己太渺小,太微弱了。
他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