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璟来到了公司。
还没迈进大门,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场暴风雨的袭击。
一楼玻璃上乱糟糟一片,贴了一堆“黑心公司”的单子,地上什么垃圾都有,打扫打扫能清理出一锅大烩菜。
下午江时衍没让他来,看来是已经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他来了七楼,灯还亮着,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温璟看到了沉默不已的众人。
前些日子他们还一起吃过一顿饭,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虽然处境艰难了点,但马上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温总。”一个女生看到人的那一刻立马哭了出来。
温璟眼睛瞬间酸了。
来的一路上他想好了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他看到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是有些无法控制情绪了。
“是我对不住大家。”他说。
两个女生啜泣着,“小温总,别这么说。”
“我就说公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出这事,果然还牵出这么大案子,哎早知道,我早该跑路了,还特么留在这里,妄想跟着公司沾光!”
“你闭嘴,老温总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那样的人,谁能证明!如今人都不在了,谁能证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能?”
那人疯了一般,颤抖着手指,“还是你能?”
“有用吗,公司到这个地步,谈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用!”
“小温总,你告诉大家,我们还会赢的,对不对?”女生问。
温璟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他无法回答。
他已经败了。
“这阵子我需要整理一些上诉的材料,你们先回家等消息,或者。”
他垂下目光顿了顿,“另谋生路。”
“另谋生路?说的好听,我都这个岁数了,我还能去哪!现在一提温氏就说我们参与洗钱,哪个公司敢要我们,你说啊!”
温璟说不出来。
他就像个僵硬冰冷的机器人一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是,后退一步,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那些人一个个沉默地离去时,温璟才直起了身。
偌大的楼空无一人,昔日的繁华景象在温徐年死的那一刻,也跟着消散了。
他就在那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站了许久,手指蹭过落了灰的桌椅,觉得身心疲惫。
窗外璀璨的夜景甚是好看,七楼的落地窗宽大明亮,即使关了灯也格外漂亮。
温璟站在窗边,向下眺望着,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之前其实已经整理了账本,为了保险起见,他查阅的时间跨度正是十年,可是他不是专业人士,别说那都是一些正经账目记录,就是真有假账,他也看不出问题。
除了宁寒,他还得去找一些信得过的业内人士。
可是他能去哪里找呢,他想了一圈,这个时候能帮他的,好像也只有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待到了什么时候,温璟的后背又开始疼了,自从挨了那次打后,他总是在累的时候觉得浑身都疼。
大楼冷冷清清的,除了窗外楼下偶尔传来一些声音,四周没一点动静。
他在这样的寂静中,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框被敲了两声。
他回头。
“今天提前来接你了,小温总。”江时衍站在门边说。
温璟眼眸闪动,心跳在看见人的刹那快了几分,可是他突然有点喉咙发紧,抿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温总已经破产了。”
江时衍走过来,手里拎了一个袋子,“通常这种人生都会逆袭,老天爷的游戏罢了。”
温璟闻到了一股香味。
“一天只吃了一块蛋糕,你是想活活饿死。”
江时衍挑了个看上去干净的办公桌,把袋子一放,从里面拿出一个汉堡,一杯饮料,还有一些小零食。
温璟这才看见那袋子上有个老头。
“你买的肯德基啊。”他说。
江时衍把东西推给他,“以前听人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垃圾食品,会缓解很多。”
温璟反驳,“肯德基才不是垃圾食品,是我在国外的美食。”
江时衍笑笑,“你在国外也就只能靠它来改善伙食了。”
温璟闻着味儿,还真有点饿了。他琢磨着,就是再难受也得吃饭啊,吃饱了才有力气翻案。
江时衍看人没动,拿起汉堡,打开包装纸,递给了他。
温璟愣愣地接过,咬了一口说:“谢谢你。”
“不客气,宁寒托我照顾你,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温璟突然嚼得慢了许多,低头“哦”了一声。
江时衍看他这个反应,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补了一句,“宁寒不嘱咐,我不也得管你吗。”
温璟扭过脸,嘴角翘翘,又吃了一口吐槽道:“搞得你像我监护人一样。”
江时衍哼笑一声,难得又想逗逗他。
“那你叫声哥,我听听。”
“我才不要叫你哥。”温璟想想就肉麻。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江时衍。”
江时衍摇摇头叹气,“没大没小。”
温璟吃得有点噎,插入吸管喝了一口饮料,还没咽下去就蹙起了眉。
“怎么是牛奶?”
江时衍不解,“你不是最爱喝吗?”
温璟煞有其事地说:“可是这是汉堡,就得配可乐。”
江时衍居然被他这种认真的态度逗乐了,都破产了,还在乎吃汉堡必须配可乐。
“大晚上的,就喝牛奶吧。”他劝道。
温璟倒霉了一天,现在吃个汉堡居然还不能配可乐。
“我就想喝可乐。”他说。
江时衍倚坐在桌边,长腿随意搭着,“都不是温总了,还这么任性。”
温璟一想,哎也是,都这个条件了,还要什么标配啊,凑合吃吧。
他解决了一个汉堡,牛奶喝了半杯,心情不好,吃这些也饱了。
窗外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温氏地段选得好,站在这里能看到半个城市的夜景。
曾经温氏自己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温璟想想便难受。
“你可以陪我喝酒吗?”他突然问。
江时衍转过头,“你记得你那个跑路的管家说什么了吗,说你只喝牛奶,不喝酒。”
“现在想喝。”温璟说。
“那你叫我一声哥。”
江时衍本意是劝退他这个想法,不料温璟为了喝酒,真的凑近他耳边,轻轻喊了声:“哥。”
江时衍耳朵倏地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