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不让他们长大
“宁春生的爹娘我也找到了，不是成仙了，死在雨大夫手里，那也是个奇怪的人，好像把自己当成天神了，他也要拿我去做些别的，我便砍了他一只手一只脚，和他说了会告诉秋收，但是我还是有些犹豫，秋收毕竟还小，也许不告诉他也挺好的，我一样没杀他，但他也和死了差不多，除非他运气真的很好，刚好有人给他抬回家去。”
说起这个人，云素明显不比说起人子时的轻松，只是白绫虽然动了动神色，但还是没有说话。
“雨大夫还给秋收喂了朵花，那花里有生息，会要了他的命，我身上的引是清净的，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传给别人就把人害死了，后来唐晚晴和我讲那个引还有很多牵扯，你身上要是有些牵扯不大的引，便传给他，让他自己用息去压着那朵花。”
云素只好看着天边的幽都，无奈的说道：“他们千方百计，想破了脑袋想要离开这里，解决了秋收的事情后，我们也该想想如何离开了，这地方太小，若不离开，他们只怕还会打算在你我身上做些算计，那么我们除了把他们全杀了，只怕是别无他法。”
“我还有事没和你说。”他的絮絮叨叨意图很明显，白绫把内心的亏欠压下去，不过是压在了更深处，与其它东西堆砌在一起，开口说道：“一些不在书信上的事。”
云素说道：“你说。”
“你还记得吗？世间的修行中，人世间修行人在人间，黄天修行天地，后土修行人间。”她说道：“我们此时，是在后土的修行里。”
“这里没有人。”
白绫清灵的声音穿过马蹄声清晰的落在云素耳中，说道：“如果有人，那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后土娘娘。”
“你听清楚了，后土修行的是人间。”
一瞬间，在朔归的所有事，云素也理清楚了。
所以他能吃掉生息。
所以花能容纳生息，所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充沛的生息。
他们本就是生息。
宁春生宁夏长，人子仰朝露雨大夫…都是生息。说实话，这样的消息对此时的两人来说，一点也不亚于先前消息的重量。
生息怎么会有灵智呢？她说这里只会有一个人，就是后土娘娘，难道说他们都是后土娘娘散落人间的念头？
“你母…她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书信上只是对前因的解释，关于她自己的许多事她可没提，比如白绫的父亲是谁，又比如她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选择在这里留下解释。
从雨大夫开始，消息就一次次一连串的炸在他的脑海，他百般不解的问道：“你又是怎么想到的？是什么点醒了你？这些书信…瓷瓶都被蹄寸衫带了回去，怎么还会留下书信呢？他不该什么都不留才对吗？”
“那个瓶子大概是他们也能看到的，就我而言，看到的远不止那一个瓶子，如果是你去到那里，相信你也会突然记起后土的修行。”
白绫这次抬起头，女人已经悬在了天空最高处，与天空融在了一起，说道：“人子从前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是因为你我未曾到来。”
“她走之前对这方天地留下了一个念头，我去到哪里，用了生息，看到竹楼拔地而起，看到一些生息成了人修缮着竹楼，她的念头便是让它们把那些东西保存到你我到来。”
“我才远远看到楼层，她们就一个个消失了。”她继续说道：“那是她原来住的地方，它们都留在那里，有一些花草，就像我们来时的花草，还有一些画画的还不如你，以及一些铁，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还有许多琐碎的东西。”
“太琐碎了，我想不明白都是做什么用的，怎么看都觉得那就是她的兴趣爱好，而且太多我就没带来。”
白绫用力一拉缰绳让马匹停下，从马背跳下，让云素往前头去，说道：“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少年，虽然他也只是生息，之后的两天你来御马，我要休息。”
“既然去的不是你，既然她错了，那么我们也就错了。”
哪怕宁春生是生息，云素也担心那朵花会杀死他，毕竟雨大夫也是生息，而那些花也能伤到他，它们应该在大火中出了一些变化，让之后的花变成了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东西，与他们外来的一样。
思考中摸到了白绫的手，是她将手伸了过来，放在了云素的手背上，随后上了马背，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她的手传到云素的心灵。
有些熟悉，是大秋崖时的感觉。
云素双手抓着缰绳，马又开始朝着宁春生的村子奔跑起来，穿梭在林中，听到她说：“是我们做错了，她应该没想到老师，你应该是寻着术来的，而不是因为老师的指引，外面的生息无时无刻不在变，天地也在变，换了一批又一批，可这里的呢？”
“从后土娘娘离去之后，这里就从没变过，生息还是那些生息，天地还是从前那方天地。”
白绫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说道：“就依着她，听听她的话。”
巫能通天地。
马还在跑，云素还能看清前路，路上多了很多人，多了很多声音，都是从林外的一条小路上传来的，他透过树叶的间隙里看过去，看到了背着剑走在路上的老师，他和那副在人仙宫里得来的画像一样。
他不是一个人，同行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女人的神态丰富，穿着白裙，裙上有凤盘旋，在白阙宫里见过那只凤，她负着手微弯着腰偏着身子笑着，头上还有一只簪子，耳朵上住着两只喜鹊，要是不去看看不出来，指头大小的两只，它们羽毛和她的眼睛一样亮晶晶，同样在看着另外的斯文男人。
女人的笑声从鸟鹊蝉鸣中传出，她正笑话同行的男人说道：“这一个大男人，竟然争着去当什么娘娘。”
男人顿时羞红了脸，郑重的解释的说道：“那是职位身份，不是男女之别！”
女人故作惊讶的哇了一声，这件事她当然早就知道，继续捉弄他说道：“竟然是这样呀！那我是不是要叫你陌沁遥娘娘？”
陌沁遥气急，求助的目光放在白清净身上，说道：“这是你人世间的人，你就不管管？”
白清净微笑着对女子说道：“兮纤，陌娘娘都发话了，你怎还敢对娘娘不敬？”
陌沁遥一听更是羞恼，兮纤一听更是笑得开心，响彻林子的笑声中白绫拉了他一下，云素急忙让马转向，她怪罪他说道：“你总是不看前路，只怕是不撞树不回头。”
她果真和白绫一点都不像，除了偶尔白绫也会故意捉弄他取笑他的时候，他再往小路上看去，那已经是在朔归的巨大城墙边，兮纤拿着笔，正在纸上画着，下笔的动作夸张极了，称得上大开大合，心想挥舞大刀也不过如此了，两个男人坐在城墙上，一动不敢动。
她画了两幅，其中画着白清净的一幅就在云素身上。
他们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不过以三人的境界，朔归是否小了一些？
想着又听到人吵了起来，不是三人，是一些村民，锄头锅灶都被搬了出来，通通堆在村口，村口还有个大土灶，路过的三个仙人问他们，他们说道：“我们要打一口剑。”
陌沁遥看着他们，沉思说道：“娘娘的念头真是千奇百怪。”
白清净说道：“他们每一个都不同，后土的修行就是这样，老是在自己折磨自己，非要把自己搞疯搞乱，搞什么磨砺画什么方圆立什么规矩，然后再去找什么本心。”
兮纤怕他俩吵起来，重重咳嗽一声，和村民们说道：“铸剑呀，这个我会！”
她讨了白清净的剑过来，一点点的指给他们看，嘴里说一大堆稀里糊涂的话，让他们每个人都把剑的模样记好，然后又去摆弄那个土灶。
村民们最后铸好了一把剑，献给了人子，人子又随手送给了云素。
他突然觉得背上的独善怪怪的，才伸手扶了扶马就已经跑出了林子，跑到了山野上，山的那边涌来了海水，兮纤抬头望着海中的黑夜，弯下腰双手捧起一些海水，放到嘴里品尝着，咂咂嘴说道：“真难喝。”
白清净蹲在一边的土地上，手指捏着脚下的泥土，觉得这地方合适，再往北就是海，没什么人会往这里来，说道：“就在这吧。”
陌沁遥望了白清净一眼，强行压下心里的杂念将双眼挪开去望远处海中的黑水，对兮纤说道：“这水里都是杂念，远处的都是欲望，恐怕只有你会去喝去扰乱。”
“这不还有我。”
白清净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花种，扔给兮纤说道：“别管他了，他打不过你我，也管不了，就只能使些嘴上功夫了。”
“是你们太荒唐！”陌沁遥手指用力的点着海面，说道：“那边是恶的话，这边就是善，本就该让那边的水过来，让这边的人过去，让阴阳交汇，让天地平衡，世上哪里有只有白天的道理？”
“单单只种花吗？”兮纤听着陌沁的话，不去理他，挖开土播下花种，问白清净。
白清净思虑一会儿说道：“只是花…是单调了些，那再加些草好了。”
陌沁遥言语越发激烈，继续说道：“你们明明清楚不管是那边还是这边，都只是娘娘的生息念头，何不站在世外来？何必自作多情？”
“他们请我喝过酒，送我好看的绸缎，还给我织衣裳，还会和我吵架，会做许多好吃的…”兮纤想起一些人，笑呵呵的说道：“我修为没你们高，有些分不清，既然我能护，那我就护一下，如何呢？”
陌沁遥叹息一声，说道：“你们种下再多花也无用，总有一日它们也会枯萎，而且你们会种便有人会拔，你们总要离开，多出来的东西总要还回去的。”
兮纤松着土问道：“他又在讲什么？”
“好像是在讲自然讲平衡。”白清净无所谓的说道：“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就是一些花，我用些长生，不就不会枯萎了。”
她盘算着谎言，说道：“那一会儿我去跟他们讲，不要毁坏这里的花草，他们挺好骗的。”
兮纤又不放心的看向陌沁遥，问白清净说道：“他不会趁我们走了自己来拔吧？”
白清净让她安心说道：“他说自然，说平衡，不会自己去打破自然打破平衡的。”
陌沁遥忍无可忍，呵道：“白清净！她不懂你也不懂？”
“如你所言，她种下的有一日会被别人拔出来，既然结果不会改变，那么此时帮她种种又如何？”白清净说道：“我懂，我只是单单想帮她种花而已。”
陌沁遥抬起腿朝海里走去，说道：“你总是这般做想，所以你才周身处处枷锁，永远无法解脱。”
兮纤听到海水声，不去望也不停下，只是说道：“若能让这花永远开下去，让善永远是善，一剑从九幽直达天穹，那么哪里还会有枷锁？”
白清净却停了下来，望着陌沁遥没入海水中，海中再也见不到他身影的时候，那片黑暗开始慢慢生长，说道：“我以为他不会插手，原来他也喜欢往身上弄些枷锁，你现在可以去追他，花我会替你种。”
她实在忍不住想去看，于是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摇得喜鹊直叫，说道：“他是后土的人，这里是后土的地方，我们此举其实很不礼貌，是在坏主人家的事，去追回他他要是动了心思，那可就坏了他的道心修为了，我不做这个恶人，你也别做，就让他去吧，那就是个傻子。”
“你别想把我推下去。”兮纤一脸警惕的看向白清净，说道：“这个傻子应该是忘了自己打不过你我，如此行径最多只能尽尽心啦，花不会枯萎，饿死鬼们不会过来。”
白清净还是没有继续，看着兮纤说道：“你我受到这方天地的限制，花只能长那么大，尽管可以不会枯萎，但这里的人也会生长，而且他们没有那样的限制，总有一日会长成更大的花朵。”
“届时，他们还是要出去送了死，”
兮纤望着身后土地上的人们，狠下心来，望向天空说道：“那就不让他们长大好了。”
巫能通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