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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阿皎有些云里雾里的。
细细回忆,才明白世子爷口中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阿皎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现下身子这般与男子紧紧挨着,难免有些不大适应。虽相处不过两日,可在阿皎的眼里,世子爷就是站在云端上清风朗月般的男子,所以她也不再担心国公夫人的初衷。
只是眼下,阿皎晓得,世子爷再如何的温润君子,到底是也男人。
眼下他似是低着头,呼出的热气缓缓喷到她的脸颊、耳侧。她的耳朵最怕痒,不过这个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在国公府,也是只有杏瑶才晓得的小秘密。阿皎不敢动,启唇道:“奴婢对国公府忠心耿耿,自当好生伺候世子爷,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虽然努力装作镇定,可到底年纪小,音色微颤,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萧珩松了手,道:“如此便好。”他语气淡然,仿佛没把刚才的亲近放在心上。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太子殿下年幼心善,今日算是你运气好。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阿皎有些不明白。恍惚了一阵才想到,莫不是世子爷以为她故意招惹太子殿下?阿皎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她从来不曾想过攀龙附凤,国公府的日子尚且过得战战兢兢,更别提深宫之中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可爱稚气的小太子,阿皎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阿皎瞧世子爷继续往前走,便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她没有提灯,又怕自己毛毛躁躁再摔倒,只得安安静静跟在世子爷的身后。说来也奇怪,明明这般黑,世子爷走起来却是一点儿都没有阻碍。由他带路,阿皎走着也顺畅多了。
回了寄堂轩,便要伺候世子爷梳洗上榻了。净室早就准备好了热水,阿皎听着世子爷的吩咐,去衣柜中拿了沐浴后要穿的寝衣。身为丫鬟,她不必亲自伺候主子沐浴,只需在外头候着,算是一件相当轻松的活儿。
她不晓得世子爷会不会让她一直守夜。可她明白,若是自己待得太久,恐怕锦瑟、玲珑她们心里会不舒服。一想到锦瑟和玲珑,阿皎心里头便有些担忧。有世子爷在,她不可能与她们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就算相处友善,也不过是面上罢了。她孤立无援,唯有好好伺候世子爷,让他成为自己的靠山。
只不过——
想着世子爷面无表情的脸,阿皎就觉得这件事情相当有难度。
萧珩沐浴完出来的时候,瞧见阿皎正在铺床,她的身段玲珑,娇小可人。他愣愣站在那里,倒有些不敢走上前。小姑娘动作麻利又细心,没有世家姑娘身上的娇气,小小的年纪,却极为懂事,也极会照顾人。
铺完床,阿皎转过身,伸手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瓶,对着萧珩道:“这是方才老太太身边的林嬷嬷送来的药膏,老太太吩咐,让奴婢替世子爷抹上。”
萧珩“嗯”了一声,坐到了榻边,然后三两下解开了寝衣的衣带。阿皎手里捏着小瓷瓶,小心翼翼替他将上衣脱了下来。阿皎并没有觉得害羞,身为丫鬟,在主子身边伺候肯定避免不了这些。
白绸寝衣一直褪到腰际,露出男人精壮结实的上身,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一览无余。
阿皎目光一滞。
她没有想到,世子爷除了脸和手好看,背也这么好看。
男人的肤色不似女人那般细腻白皙,色泽偏暗些,这背上还有几道疤痕,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比起这几道疤来,今日的藤鞭倒不显得触目惊心了。世子爷面上瞧着是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身姿颀长,风姿卓然,里头却一点儿都不显瘦弱,反倒有些强壮。许是这几年走南闯北,身子骨比一般公子好些。而且,这背脊的线条虽流畅,却不似女子那般柔和,有一股别的味道。总之,很好看,算是孔武有力。
“怎么了?”
阿皎愣愣回神,一时有些脸烫。她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将瓷瓶中的药膏抹到世子爷的背脊上。亏得只挨了一下,不过一条红痕。只是老太太心疼孙儿,自是舍不得孙儿身上留什么伤痕,送来了最好的药膏让她伺候着抹上。
男人的皮肤摸起来也很硬邦邦的,手感并不怎么好,不过比女子的烫一些。阿皎动作麻利的上了药,然后盖上瓷瓶,替世子爷将寝衣穿好。她瞧世子爷没说话,一时有些局促,便拿着瓷瓶道:“那……那奴婢出去了。”
萧珩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有些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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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皎得空去找杏瑶,杏瑶将昨儿替她领来的例银给了她。阿皎出身贫寒,对于钱财一贯看重。她也羡慕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家小姐,可她晓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过上那种日子。与其这样,倒不如安心攒银子。
领了月钱,阿皎有些欢喜,眉眼染着笑意。
杏瑶问道:“听说你昨日跟着世子爷去了明远山庄,可瞧见了韩先生?”
阿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扬,将月钱放进腰际的荷包,眸色晶亮甚是崇拜道:“韩先生不愧是大家,气质儒雅,待人又谦和有礼。”
这话一落,杏瑶越发是羡慕阿皎。她上下打量了阿皎的脸,眨了眨眼低声又好奇道:“那你和世子爷有没有……”
杏瑶的话让阿皎想起昨晚做得那个梦,顿时就觉得有些脸红。许是睡之前看了世子爷的裸背,害得她在梦里也梦见了……阿皎伸手戳了戳杏瑶的脑门,莞尔道:“别胡闹。我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世子爷素来不喜人靠近,我平日就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不过世子爷喜静,我在寄堂轩都没人可以说话。”
听着阿皎的抱怨,杏瑶努了努嘴道:“我也怪想你的。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不过两天,那些人背地里是怎么说你的……嘴里尽是些难听的话,可谁不知道其实心里个个都羡慕着呢。”
世子爷是谁?可是这国公府以后的主子。
杏瑶性子直,阿皎虽不大在意这些,可听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没人喜欢听这些话。阿皎晓得杏瑶素来仗义,便道:“我知道你护着我。”
杏瑶弯了弯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呀”了一声,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这信封皱巴巴的,像是过了好些日子。杏瑶递上,忙道:“差点忘了,这是你家里来的信。昨日下午你跟着世子爷出了门,我替你收的……送信的是个四十多岁穿着半旧袄子的男人,高高瘦瘦的,蓄着胡子,挺能说话的。说是和你同乡的,这信是你爹爹给你写的。”
三年前她被卖进靖国公府当丫鬟,爹娘换了十两银子给弟弟治病,从此就对她不再问津。如今突然来了信,阿皎心里激动,却怕家里又出什么事儿……阿皎有些急,又有些担忧,还是一侧的杏瑶开了口:“要不我替你拆开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杏瑶原本只认得几个字,这三年同阿皎待在一块儿,耳濡目染也学了好些字,所以看信根本不成问题。她动作利索的将皱巴巴的信封拆开,取出叠好的信纸,摊了开来。灵动的杏眸瞧着信上的内容,很快就将信合上,拧着眉头对着阿皎道:“我还以为是念着你呢。阿皎,你说说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父母。之前把你卖了,不闻不问的,这会儿知道你在国公府过得不错,又管你要银子了。”
阿皎面色顿了顿,有些失落。
这会儿也不怕再看信,从杏瑶的手里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上的字迹清晰,一看就是出自爹爹之手,不过信中内容的口吻,大抵是她的娘亲。开头不过表示了对自己的想念,之后却提到了家里快过年了,需要给家里弟弟妹妹添一些新衣裳……
阿皎晓得,估计她这爹娘是从哪里听说的,她在靖国公府过得不错,所以才想着从她身上捞些银子。只是一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阿皎还真是狠不下心。毕竟都是她的家人。
“你不会真的要傻乎乎的寄银子过去吧?”杏瑶诧异的挑了挑眉。
阿皎启唇,有些为难道:“我……”
“你傻了吧。这明摆着是坑你的。阿皎,你也快十四了,该替自己考虑考虑了。若你不想当世子爷的通房,更应该好好攒些银子。不然等你二十岁出去的时候,没点本钱怎么行?”杏瑶想得通透。说起来她们两个算是幸运的,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比起那些粗使丫鬟好太多了。
阿皎道:“让我想想吧。”她明白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过年穿新衣服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听着这般的语气,杏瑶便晓得她是心软了。阿皎性子虽好,却是有点犟,她知道自己没法劝她,便用胳膊肘顶了顶,道:“那你也不要太傻,别把三年攒的银子都寄回去。”
阿皎笑了笑,抬眼看着杏瑶道:“我晓得。”
在靖国公府三年,除去一些花销,她也攒了足足二十两银子。这对于阿皎来说,算是一比巨大的财富了。不过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姑娘家应该爱惜自己,她平日里也注重这些,身上用的脸上抹的都不会太节约。家里没什么事儿,她自然不会把银子都寄回去。
同杏瑶聊了一会儿,阿皎想起昨日答应了世子爷,午膳要做糖醋鲤鱼,便也不想耽搁,回了寄堂轩。
寄堂轩有自己的小厨房,烧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厨娘,姓刘,长得很亲切,皮肤黑黑的,笑起来就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她瞧着阿皎盛好的糖醋鲤鱼,也忍不住赞道:“阿皎姑娘不但人长得好看,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以后谁娶了阿皎姑娘倒是有福气了。”
阿皎笑笑,她也想日后能嫁一个好夫君,日日为自己的夫君做可口的饭菜。阿皎瞧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糖醋鲤鱼,却没想到第一回给陌生男子做菜居然是给世子爷。
中午的时候,六姑娘萧玉缇也来了寄堂轩。
正好赶上午膳时间,就在寄堂轩一道用了。
世子爷的饭菜一贯讲究,六姑娘来,也不过就是多添一双碗筷的事情,连菜都不需要加。
年纪小就是有好处,分明昨日才哭得双眼红彤彤的,这会儿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同自家哥哥聊得开心,神采飞扬的。世子爷是个不善言辞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六姑娘说,他在一旁听着。
桌上的菜色极佳,色香味俱全,香气四溢,颇为诱人。萧玉缇瞧着桌上的饭菜,正执起筷子去夹糖醋鱼,却见自家哥哥先她一步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说实话,阿皎的确有些好奇世子爷喜不喜欢她做的菜,所以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她瞧着六姑娘也夹了一块,眉眼含笑道:“这糖醋鱼可真好吃。”
阿皎长吁一口气,然后悄悄观察世子爷的表情。
没表情呢。
阿皎有些失望,缓缓垂下了眼。
萧珩抬眼,看着小丫鬟默默低着头,不露痕迹的弯了弯唇,对着妹妹道:“你倒是有口福……”末了又继续补充道,“这鱼可是太子殿下亲手钓的。”
一时萧玉缇挑了挑眉,兴奋道:“是吗?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兄妹二人吃得开心,阿皎站在一旁,也觉得温馨。
虽然世子爷没什么表示,可阿皎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至少六姑娘喜欢她做得糖醋鲤鱼。
她弯唇想着自己家里的事儿,正出着神呢,突然听得六姑娘诧异的“咦?”了一声,语气疑惑道:“哥哥,你平日不是只吃两碗饭吗?怎么今儿胃口这么好?”
阿皎闻言忙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