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杜浩就在车内看到了人群里的老周。
老周胡子拉碴的,人也瘦了更黑了,但精神面貌很不错。
尤其是双腿站在码头上时,脸上的激动是骗不了人的。
“把老周叫过来。”
杜浩朝大山吩咐道,这多了这么多人,他得好好问问。
还有老周最近的情况也要问问。
约莫片刻,老周就屁颠屁颠过来了。
但这厮第一时间不是和杜浩打招呼,而是一个劲的朝这辆福特汽车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样子。
汽车,老周之前也不是没少看,没少摸。
但听说这是浩爷的座驾,他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愣着作甚?进来谈话!”
见老周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杜浩就是笑骂道。
“哎哎,浩爷!”
老周笑着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这才拉开车门快速钻了进去。
不过进去后他就有些尴尬了,因为身上脏兮兮的,这坐垫又白的跟雪花似的,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让你坐就坐!一破车,花不了几个钱。再说这玩意是可以洗的。”
杜浩这么一说,老周这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屁股。
“说说吧,这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闻言,老周点点头,也是将这些人的身份,以及过来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听完,倒是让杜浩有些错愕了。
“你是说....这些都是川渝人?”
“额,浩爷,准确来说是我老乡!都是川渝人,没办法我也是看着他们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
所以就.....”
说着老周有些为难的看着杜浩,因为一次性带回来这么多人,收不收留还得浩爷开口。
见杜浩迟迟未见开口,他连忙补充道,“浩爷实在不行,我就让他们在津门这儿打点零工。
实在不行,我就让他们回去一些,我自掏腰包。”
老周说着,脸已经苦巴巴的,眉头拧成一团。
“都是川渝绵阳人?”杜浩反问道,没记错的话,老周应该就是那一带的。
“还有一些是灌县的,您看....”
“看什么看,你都带回来了,我难不成还让他们流落街头?我全都要了!”
杜浩直接就拍板决定,他还寻思着怎么招揽一些敢打敢杀的真汉子,这不就来了吗?
川渝子弟么,这绝对是一群不要命的!
无论哪个年代,哪个时期,这群身处群山环绕之人,都是极能吃苦耐劳,也能敢打敢杀的。
无论是古代的平叛,自保,亦或者护国,这群人都是真汉子,这点没得黑。
“稍后让他们全去南楼浩海澡堂,给我排队洗澡!然后让人花钱去附近厂子里采购一批衣裳。
如今都快入秋了,弟兄们穿这么一身可不行,津门的气候可不是川渝之地可比。
一人一套,不要给老子省钱!
本来想着待会就开席,现在那就等等,下午三点准时开席,让他们给老子洗快点。
有一个算一个,既然来了,我这个东道主都得管一顿大餐!”
杜浩这一句句话,说的老周一愣一愣的,听着听着他眼泪就不自觉滑落而下。
“多谢浩爷!浩爷!这一份恩情,我代表川渝的这些老乡感谢!真的感谢!”
“他娘的!哭哭唧唧的作甚?老子还没死呢!”
杜浩嘴里骂着,但老周这一大把年纪泪水涌出的更猛了。
“浩爷,您放心,我保管这些弟兄以后肯定不给您惹麻烦,谁要是敢给您丢脸惹祸,老子亲自出手扒了他们的皮!”
老周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沉声道。
他带出来的这些老乡,都是看他出息了,跟了个好老大才过来的。
本就在老家那边过得苦哈哈的,一个个要么在江河拉船,要么是扛包。
后者还好,前者真的是用命赚钱。
川渝长江流域那一段,简直就是生死一条线。
山峦重叠,江河纵横,湍急的江水,悠悠而下,无人知晓暗流下的险滩和礁石。
许多时候船想要出川或者入川,都免不了拉船的纤夫。
夏天河滩气温高达四十多度,汗如雨下,背上谁不晒出一身血泡?脚底谁不烫出一脚的泡?
纤绳往背后一搭,皮肉可能就带出一大块。
冬天,数九隆冬,船只更是只能搁浅,这都得纤夫下水推船,刺骨的江水冻得人牙关直打颤。
就算是上岸数个时辰,这骨髓里还是冰冰凉凉的。
年纪稍微大一点,一身病,几乎很少有熬过四五十岁的。
这还是好的,因为纤夫拉绳时,一个不慎很容易被绊倒,这一倒人可能就直接没了。
因为湍急的河流绝非长江下游那般平缓,川渝地带的河流宛如翻滚不止的怒涛,时时刻刻要人性命。
只要一个站立不稳,人瞬息就会被江水卷入河床。
有运气好的,靠着卓绝水性能浮上来,但也要提防河床里的鹅卵石。
如此湍急的河流冲击下,一旦一头撞到石头上,必死!
这些老乡有一半是就连纤夫的活计都找不到,有一半也是受不了那苦日子,想出来谋一份生计。
看周德才,手底下上千号弟兄,他们起初还以为老周这是在外面当大官了。
后来听说是跟了一个帮派大佬底下混饭吃,更是来了兴致。
如若是大官,他们不好巴结。
但混帮派无所谓,川渝地带的江湖文化也十分浓郁,就比如有名的袍哥!
大家觉得这和混袍哥没什么区别,袍哥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混的。
于是就跟着老周一路往北,跟了过来。
这一路要不是这群吃得苦的老乡帮忙,老周估计要忙活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此前还是低估了道路艰难,以及分发物资的难度。
而对于这些老乡,老周也是真心想帮扶一把,眼下听到浩爷这般慷慨,简直是感激涕零。
本以为浩爷多少会有些犹豫,拒绝,亦或者区别对待。
毕竟这群人还未付出过就想跟着一起混口饭吃,哪有这般简单。
但却没曾想,浩爷会这么慷慨。
只是他却不知道,杜浩现在已经是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