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拜师宴不过两天,而在这一日,局势突生异变。
刚刚在家中完成一轮趟泥步演武后,推开门,看到的则是一片悲戚,浩鸿遍野。
杜浩目光淡然,仰望天空,这一日,天上下了稀稀落落的小雨。
这是这两月以来津门第一次下雨,按理说春雨贵如油,然而这一日却并不是。
起码对于全城生活在穷苦底层挣扎的人们并不是。
“浩爷!”
门口轮值的小弟本来在对面屋檐下躲雨,此时连忙赶过来。
“出什么事了?”
杜浩淡淡询问,耳边依旧能听到远处哭嚎的声音,哪怕隔着雨幕依旧清晰。
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很多很多。
闻言两名小弟略微沉默,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浩爷,就....就是有人饿死了,估计是哭丧呢。”
“多少?”
“不...不清楚,很多很多,粮价再涨,疯涨。”一名小弟有些语气沉重道。
杜浩沉默半晌,开口道,“哪里打起来了?”
他很清楚,南楼这边都是一群穷鬼,生活在这儿的本就很多战场流民,往日一些家中有壮劳力的还能去码头干点活糊口,然而一打仗势必饿死一批人。
“不知道,这年头年年大大小小战争不知道多少,这次动静闹得挺大,塘沽码头那边最近货运暴涨,大量粮食一袋袋往外运,据说是运往南边。”
小弟摇摇头,这年头战争太多了,光是二六至二八年间,大小战争就不下一百多场。
“报纸!”
杜浩伸出手,很快小弟从怀里掏出早上买好的报纸。
他也清楚让这些大字不识的小弟说出个所以然根本不现实,故而他现在已经养成看报的习惯。
看完他明白了,原来是历史上那场蒋桂之战。
难怪会影响这么大,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时间段桂系主力目前就在京津冀地区游荡吧。
兵过如梳这话不假。
杜浩轻叹了口气,看了看两人,“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二人以前是北边过来的吧?”
“是浩爷,我们和这儿很多人都一样,都是打仗,这日子没法过了就逃难到津门,也是多亏了浩爷您。跟着浩爷您,兄弟们总算是能吃上口热乎饭。”
两人连连点头,对杜浩,他们是发自心底里的感激。
这年头能吃上一口囫囵饭就算不错,之前他们是跟着李力大山两人干,但也就能维持自己吃饱,可家里有人就不够分,现在不仅全家能吃饱,年底说不定都能搬到宅子里住。
“那就好,对了南市那边生意没受影响吧?还有码头那些地方?”杜浩点点头,这才接着询问道。
“没,浩爷今早李爷还说人手不够,这码头那边忙不过来,一袋袋粮食都要装船,不少弟兄都过去帮忙了。
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杜浩眉头微皱。
小弟咬了咬牙,叹道,“就是....有些脚行工人弟兄有人饿死了。”
“什么?!”
闻言,杜浩一愣,刚刚不是还说能吃上口热乎饭,怎么就有人饿死了?
“难道是谁在工钱上有所克扣?是李力还是大山?”
杜浩眼睛充满了杀意,他给的工钱绝对是行业标杆了,底层脚行工人虽说不至于全家五口吃撑,但吃个半饱绝对没问题。
“没!李爷他们没克扣弟兄们!”小弟连连摇头,但紧接着他就苦着脸,无奈道,
“浩爷,本来打仗这粮价就得涨,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平日里大伙都省着点吃,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这次粮价涨得太多,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伙还能扛。可有的家里人多的,分一分就不够吃了。弟兄们没吃饱就上工,今个儿早上听说就累死了几个。”
听着这番话,杜浩心头顿时一沉。
“你!对,你叫李力放下手头的活计,去看看这两天,脚行弟兄还有咱们南楼的街坊邻居饿死了多少人。”
“是浩爷!”
说着这小弟点点头迅速没入雨幕之中。
见此杜浩看向另一个小弟,“负责看场子的弟兄没饿着吧?”
“没!浩爷,咱们拿的例钱都很多,而且前不久跟着浩爷斩瘸子七,您不是还给了一大笔赏钱吗,大伙钱够花哩。”
虽说如此,但杜浩也看到这小弟眉宇间的愁容。
“粮价今日涨幅几何?”杜浩隐约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每....每石粳米30块大洋。”
闻言,杜浩愣住了。
“怎么涨幅这么多?我记得前几天不是才18块大洋吗?”
“是....是...具体,这浩爷我也不知道,就是今早很多都在抢粮,粮店那边这价也是供不应求。”小弟一脸的苦涩,他就算有赏钱和例钱,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不对劲!
杜浩愈发觉得事情反常,就算打仗,那价格也不是这一两天飙升这么多的,往常都是缓慢而稳步的物价上涨,绝没这么夸张地步。
也难怪今早饿死这么多人,这么贵的粮价,别说是他手底下待遇还算可以的脚行工人,哪怕是一些待遇更好的厂房工人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今日杜浩没出去,而是干脆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房檐下,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半晌啪叽啪叽,雨幕中,就见李力一深一浅踩在泥泞道路上飞快朝这儿赶来。
“浩....浩爷!”
“喝口水再说。”杜浩示意,旁边小弟赶忙从里屋接过绿罗递来的茶水。
一饮而尽,喘了口气,李力这才赶忙道,“浩爷,这次可要饿死一大批人啊,光是昨晚到今个儿,整个南楼,还有南市咱们地盘,就发现一百多具尸体,都是随意丢在河沟子里的。
家里人哭一哭就只能这般处理了。”
闻言杜浩只觉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仅仅一天,就死了百人。
而就在此时,李力上前附耳低声道,“不过浩爷,这事儿有古怪,我发现只有咱们南市这儿的粮价涨幅最夸张。”
嗯?!
杜浩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会儿粮价这玩意,各地都不同,但也有个统一调配,比如农工商总会,亦或者国民政府控制。
但南市这儿之所以后世都知道这年头是三不管,那就是真不是玩虚的。
“谁在背后搞鬼?”
“增兴德那个饺子馆掌柜,张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