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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女娃娃此刻正乖乖执着笔,认认真真坐在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前,一笔一划练着字。
待终于抄完了今天的任务,姜令菀呼了一口气。
她轻轻搁下笔,拿起写好的字给一旁的周氏看,声音绵软道:“娘,璨璨写完了。”
周氏手头正忙活着,做得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袍。
前些日子她晚上大多陪女儿,那大的自是闹得厉害,说什么都要补偿,怎么都不肯依。她没法子,这才答应给他做身袍子,省得再吃女儿的醋。这会儿耳畔听着女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周氏便侧过头瞧了瞧,细细看着女儿写得字,俏脸顿时染着笑,忍不住夸赞道:“璨璨的进步很大,等明年请先生了,这字儿肯定会被先生称赞的。”
姜令菀瞧着自家娘亲笑容熠熠,仿佛自个儿真的是小神童似的,便垂了垂眼,心下顿时虚得很。
她本就是占了便宜的,若是再比一般的五岁女娃差,那当真是丢脸呐。
周氏觉得自己这女儿虽然懒,却生得聪慧,学起东西来也快,倒是比儿子五岁的时候聪明多了。
这女儿聪慧,当娘亲的自然欢喜。
周氏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你也累了,今日就练到这儿吧,咱们明日再练。不过璨璨,娘同你说个事儿。”
“嗯?”姜令菀不解的看着自家娘亲。
周氏将手里的活儿搁在一旁,把女儿抱了上来,低头道:“上回你嵘表哥可是无端端受了委屈,还以为你不喜欢同他玩儿呢。你嵘表哥的性子跟个小女娃似得,怕是心里还难受着……明日等你哥哥下学了,便同你哥哥一道去看看你嵘表哥,省得他多想。”
薛嵘这个孩子,周氏最了解不过,心思单纯的很,遇着事情总是觉得自个儿不好,总来不会说别人的不是。
姜令菀心里也挺自责的,上回薛嵘定是被她吓着了,她去安抚安抚也是应该的。
“娘,我知道了。璨璨一定会好好哄嵘表哥的。”对于薛嵘,她还是有一套的。
周氏笑笑,道:“还是咱们璨璨最懂事儿。”
母女俩正说着呢,那西院却传来了消息,说是姚氏在院子里不小心散步,不知怎么的就摔倒了,这会儿正躺在榻上呢。
周氏一听顿时吓白了脸,忙带着女儿去西院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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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同女儿到姚氏卧房外的时候,便听得里头一阵怒骂声。
周氏一怔,立马走了进去。
正瞧见姜二爷在责骂伺候姚氏的丫鬟,这架势颇为骇人。
姚氏小脸苍白的躺在榻上,朝着姜二爷唤了一声。姜二爷一听,立马坐到了姚氏的榻边,执着姚氏的纤手,神色温和得不得了。
周氏心道:还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之后大夫进来了,仔细瞧了瞧,才道是不小心动了胎气,只需在榻上静养几日便好,只是之后要当心些,毕竟怀孕的头三月最是马虎不得。
姜二爷一听妻子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着差点出事儿,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破口大骂了起来。姚氏瞧着姜二爷如此紧张,心里甜蜜,却还是忍不住劝着:“二爷,是妾身自个儿不小心……”
这时姚氏的贴身丫鬟绿芍上前一步,对着姚氏和姜二爷道:“夫人,方才奴婢去院子里瞧了瞧,在夫人摔倒那地儿找到几颗珠子,想来此事不是意外。”
话落,姜二爷气得站了起来。
周氏见这姜二爷尽会发火,便上前从绿芍的手里拿过一颗珠子细细瞧了瞧。这珠子成色极好,一看便是主子才戴得起的,如此一来,这事儿是何人所为,倒是不难猜测了。周氏看向姜二爷,说道:“二弟,这事儿……还是二弟亲自处理吧。”
此举不是姜令蓉所为便是姜令蕙。
姜二爷也不是个糊涂人,先前妻子无端端摔倒,他心下也猜到了几分,如今瞧见这珠子,越发是笃定了。他朝着丫鬟吼道:“还不把二丫头三丫头叫过来!”
姜令菀略微抬眼,瞧着这二叔满脸的怒火,晓得这回姜令蓉和姜令蕙怕是躲不过了。
这六七岁的小女娃哪里有什么城府?害人的法子也是明目张胆的,这大人们一个个又不是傻的,自是一看就看出来了。
姜令菀乖乖站在一旁,不过一会儿便将姜令蓉和姜令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二人的丫鬟嬷嬷。姜令蓉穿着一身儿浅碧色绣兰花襦裙,俏丽的小脸清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大大的,见她抬眼看了看榻上的姚氏,咬了咬唇,之后同姜令蕙一同朝着姜二爷叫了声“爹爹”。
姜二爷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这对女儿,加之这女儿的眉眼有些徐氏的影子,越发是让姜二爷不喜了。他沉着一张脸,伸手将珠子摊到二人的面前,厉声问道:“这是谁的?小小年纪就害自己的嫡母,谁教你们的!”
姜二爷突然发怒,几乎是吼出来的,素来胆小的姜令蕙顿时被吓哭了,一张小脸刷白刷白的。
姜二爷瞪了一眼,吼道:“不许哭!”
姜令蕙小身子哆嗦了一下,立马躲到一旁的嬷嬷怀里,整个人儿颤得不行。
躺在榻上的姚氏看不下去,蹙着眉头道:“二爷,你小声点儿,别吓着孩子了。”
姜二爷这回倒是不听,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孩子觉得这继母是个好欺负的,一个个都爬到头顶上来了,他若是再不管管,日后还指不准嚣张成什么样子了。
姜二爷道:“今日若是你们若是不承认,那便是你们二人一同为之,我俩人都罚!”
姜令蓉一听,眼神颤了颤,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被吓到的姜令蕙,正想开口说话,一旁的严嬷嬷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姜二爷道:“二爷,这……这是奴婢所为,是奴婢偷了二姑娘匣子里的珠子想害夫人的……”
严嬷嬷是姜令蓉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也是先前跟着徐氏一道进的卫国公府。
严嬷嬷颤颤巍巍道:“奴婢见二爷待新夫人这般好,心里自是为原先的夫人抱不平,又怕……又怕新夫人生了孩子待二姑娘三姑娘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二爷,二姑娘和三姑娘不过六七岁,只会耍些小孩子性子,又哪里会想出这种歹毒的法子?二爷您是最明白两位姑娘的性子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还未说话,姜二爷便是一抬脚朝着严嬷嬷的心窝踹去。
这一脚踹得狠,直接将人踹得老远。
屋子里都是女眷,一个个瞧着自是吓得不轻,更有胆小得忍不住惊呼出声,饶是周氏也赶紧护着女儿站在了一旁,省得这姜二爷又发什么疯。
姚氏从未见过姜二爷这样的一面,也被这一幕一怔到了,原是苍白的小脸更是白了三分。
这回严嬷嬷自个儿坦白,可姜二爷还是气不过,直接让人将这严嬷嬷拖到院子里打了三十个板子,打完之后不滚是死是活都扔出了卫国公府。
这是二房自己的事儿,周氏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周氏不想女儿见着如此残忍的一幕,便安抚了姚氏几句,便领着女儿回了东院。
远远的,还能听到院子里凄惨的叫声。
周氏捂着女儿的耳朵,蹙着眉加快了步子。
只是方才那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姜令蓉所为。
这姜令蓉原是是个极乖巧的小女娃,未料徐氏这一走,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回有严嬷嬷替她背黑锅,日后再弄出什么事儿来,那可是纸包不住火的。
周氏无奈叹了一声。
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弄成这副模样,归根究底还不是徐氏这个娘亲害的?
只是——
周氏低头看着自己这乖乖巧巧的女儿,想着昨日自家夫君同她说得话,对这姜令蓉也是同情不起来的。上回秋千那事儿,也是姜令蓉所为。她起初气不过,只是后来想着女儿没事儿,这姚氏同她走得近,如今家里正和和气气的,若是再弄出什么事儿来,这两房的关系又要闹僵了。
谁料到,有其母必有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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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姜令菀怨极了陆琮,但是这段日子同陆宝婵的往来却没有间断过。
连着两个月她一逮着机会便往荣王府跑,简直比陆琮在府中的那会儿还要勤快。偏生陆宝婵同姜令菀投缘,十分喜欢这个圆圆润润的粉团子。陆宝婵晓得周琳琅和姜令菀二人之间有些不合,可小女娃皆是心思单纯,觉得只要一起玩一玩,慢慢的便会成好朋友了,便极力想着法子让二人和好。
姜令菀兴趣缺缺,周琳琅更是端着淑女的架子,言辞淡淡。
这一日陆宝婵收到了自家哥哥的家书,对着姜令菀抱怨道:“哥哥也真是的,跟平日一样,连字都不舍得多写一个。璨璨你说说看,这多写个字能掉块肉不成?”
瞧着陆宝婵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姜令菀倒是有些魂不守舍。她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声儿,双手交缠着,旁的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周琳琅见姜令菀不开心,遂弯了弯唇对着陆宝婵道:“琮表哥既然记得写家书,就说明心里惦记着呢。你是琮表哥唯一的亲妹妹,他不惦记你能惦记谁呢?”
周琳琅小小年纪就舌灿莲花,是个极会说话哄人的,饶是姜令菀自觉嘴甜,在周琳琅的面前,也是甘拜下风的。
果然,陆宝婵听了欢喜的笑了笑,喃喃道:“也是呢,哥哥总算是记着家里。”
陆宝婵习惯了自家哥哥的性子,这回信上若是写得满满的,才让她觉得不相信呢。
瞧着周琳琅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陆琮给她写信了呢,换做往常,姜令菀肯定会说些什么搓搓陆宝婵的锐气,可今日她却是没心思再同周琳琅斗嘴皮子,小脑袋耷拉着,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回到卫国公府自个儿的院子,这一进屋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瞧着几上准备的糕点,也提不去兴趣,仿佛连胃口都淡了几分。
周氏进来,朝着女儿扬了扬手里的信,笑吟吟道:“你瞧瞧这是什么——璨璨,你琮表哥给你来信了,要看看么?”
姜令菀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立马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径直走到桌边,像模像样的提起笔,粉嫩嫩的肉包子脸上显得格外的认真,翕了翕唇淡淡道:“娘,你放着吧,等我我练完字有空了再看。”
瞧着女儿这德性,周氏觉着好笑,却知道女儿是个爱面子的,便将信搁到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道:“那就给你放着了,娘先出去了。”
姜令菀点点头,没有多看一眼,只认真写着字儿。
待听到自家娘亲出去的声音,这才悄悄抬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往珠帘外头瞅了瞅。
之后——
便“啪”的一下迅速搁下手里的笔,小胖身子极为灵活的跳下绣墩,迈着小短腿朝着罗汉床走去,肉包子脸上笑容灿烂的,忙将几上的信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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