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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琮觉得,薛嵘成亲,的确同他没什么关系。
他走到妻子跟前,见她的针篓内搁着一条尚未做完的墨色腰带,晓得是给他做的,一时嘴角翘了翘,坐了下来:“什么时候?”
姜令菀瞧了一眼请柬上的日期,复而抬眼,望着陆琮,道:“八月二十八,想来是个吉利日子。”还有半个月左右。
转眼间,她嫁给陆琮也快半年了。今年这中秋,得在荣王府过了。
陆琮对薛嵘成亲并不上心,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只是下回薛嵘成亲,他和妻子肯定是要去的。毕竟薛嵘是她的表哥,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不过薛嵘自小就爱黏着姜令菀,陆琮素来就有些不喜欢他,可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却是抹灭不了的。
说起来,他和妻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他大多时间走南闯北的,回晋城的次数少之又少,这青梅竹马,自是没他们二人来的实至名归。先前倒是不觉得,可自打他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之后,每回见着薛嵘,便会无端端腾升起一股怒火,特别是看到薛嵘对她死缠烂打的事情。他真想动手,将他丢出去。
姜令菀吃着桂花糕,细细端详陆琮的表情,见他沉着一张脸,便几口将桂花糕吃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嘟囔着抱怨道:“在军营里板着脸也就算了,回府还给我脸色看呢?”
陆琮笑笑,顺势捉着她的小手,脸色登时柔和起来:“哪敢?”
姜令菀知他自然不敢,只问道:“那你告诉你,你刚才在想什么?”
若是告诉她,岂不是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了?陆琮未回答,只道:“在想到时候送什么礼比较好。”
姜令菀笑笑,明白他是个好面子的,估摸着对薛嵘还是有些敌意,毕竟薛嵘从小就和她亲近。她也不戳穿,可心下却是欢喜,便张开双臂笑了笑,道:“我困了。”
陆琮会意,略一俯身将人拦腰抱起,进了屋。
拢玉院内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家,在这儿她不用拘束,想怎么和陆琮亲近,就怎么和陆琮亲近。且拢玉院的下人们也是有眼力劲儿的,这种时候,自是识相低头。像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这般恩爱的小夫妻,当真是少见了。
陆琮直接抱着妻子回了卧房,将她搁在紫檀木雕花架子床上,还亲自弯腰将她脚上的并蒂莲花绣鞋脱了,习惯性摆放得整整齐齐。姜令菀享受陆琮的伺候,也不白白让他伺候,勾着他的脖子便将唇凑了上去,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薄唇。其实像陆琮这样的男人很好哄,他疼你爱你,为你遮风挡雨,还努力赚银子给你花,你除了好好享受,也需要多多关心他、照顾他。这样,两个人彼此的付出,才不会相差太多。
陆琮刚沐浴完,身上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她窝在他的臂弯里,整个人懒洋洋的。
陆琮自然也一道躺了下来。
他抚着她的脸颊,道:“睡吧。半个时辰之后我叫你。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陆琮虽然疼她,却也不会一贯的纵容她。譬如这睡午觉,平日里规定好了,至多让她睡半个时辰,就算他不在,也会交代金桔,半个小时之后就叫她起来。起初姜令菀有些不习惯,软磨硬泡也不见陆琮改变主意,到后来则是渐渐习惯了。就算陆琮不叫她,差不多半个时辰时,她自个儿也会醒的。
陆琮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颜,只忍不住想摸摸她、亲亲她,可想着今儿承德帝对他说得一番话,心下便开始犹豫。该早些告诉她,还是……
过了中秋再说吧。
陆琮俯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然后闭眼,搂着媳妇儿一道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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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嫣手里端着一碟芙蓉糕,面颊染笑去锦华居看荣王。
这些日子,陆宝嫣和荣王这个爹爹亲近了许多。荣王见女儿乖巧聪慧,自然也喜欢她每日来看自己。今儿陆宝嫣同身后跟着的绿衫丫鬟说说笑笑,待在半路上正巧遇到了陆宝婵,才倏然敛笑,紧张的唤道:“姐姐。”
陆宝婵容色淡淡,知陆宝嫣这些日子每日都去看爹爹,心里自是不是滋味儿。她不喜陆宝嫣,不过是恨屋及乌,旁的也没什么。可如今看着她一门心思讨好爹爹,自是越发有些不顺眼了。她看了一眼陆宝嫣手里端着的芙蓉糕,这才缓步走过去,拿起一块。
陆宝嫣胆子小,平日里不敢惹这位嫡姐,目下见她这番举止,自是扬起笑容,刻意讨好道:“这是我同厨房的厨娘学的,不过我太笨,学了好几日才勉强入口。今儿这份做得是最好的,我就想给爹爹尝尝。姐姐若是爱吃,待会儿我给姐姐做……”她顿了顿,觉得不大好,低声道,“我自然及不上厨娘,若是姐姐不嫌弃,就成。”
陆宝婵看了一眼手里的芙蓉糕,做得倒是像模像样,的确花了一番心思。她瞧着陆宝嫣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仿佛自个儿要欺负她似的。她的确看她不顺眼,可从来都没有真正欺负过她,只是不理她罢了。
陆宝婵道:“倒是有心了,怪不得爹爹这么喜欢你——”
“……姐姐。”陆宝嫣忙道,“爹爹最喜欢姐姐,这是整个荣王府的人都知道的事儿。”她从未想过要个姐姐比较,只是想好好孝顺自己的爹爹,仅此而已。
陆宝婵不想再多说,欲将手里的芙蓉糕放回去,哪知一不小心撞到陆宝嫣手里捧着的碟子,顿时一盘精致的芙蓉糕就撒到了地上。看着滚至脚下的芙蓉糕,陆宝婵一愣,下意识想说对不起,可,想到面前这人是陆宝嫣,只翕了翕唇,下一刻嘴巴就像被粘上了似的,怎么都开不了口。
陆宝嫣自是心疼这芙蓉糕,可在陆宝婵的面前,素来是不声不响的,目下也不敢多言,只双眸泛着泪光。
倒是跟在陆宝嫣身后的贴身丫鬟按捺不住了。
这丫鬟名唤桃夭,伺候陆宝嫣已有五六个年头,知晓陆宝婵对她家姑娘素来不喜,眼下分明是故意的!她晓得自家姑娘是个软弱性子,只会一声不吭被欺负,可桃夭却是个鲁莽性子,一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看着陆宝婵便道:“郡主此举,未免太过分了些。”
陆宝婵看着这小丫鬟,心下不悦,弯唇道:“你教训我?”
陆宝嫣慌了,赶忙拦着桃夭,急急道:“不许对姐姐无礼。”
桃夭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姑娘,道:“二姑娘,这芙蓉糕你整整做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做出一碟像样的,如今却……”
陆宝嫣却道:“没关系的,我再做就成了。”反正她每天都没事情做,有的是时间。她抬眸看着陆宝婵,道,“姐姐,桃夭性子冲,姐姐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陆宝婵嗤笑一声,道:“我就是故意打翻的,怎么着?她一个下人,敢拿我如何?”
桃夭受不得自家姑娘被人欺负,忙挣脱陆宝嫣的阻拦,上前理论。
陆宝婵还是有几分威严的,瞧着这丫鬟真不要命,抬手就是一巴掌送了过去。
陆宝嫣对身边的人素来好,何况桃夭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自是视作姐妹。饶是她性子再软弱,瞧着她被陆宝婵欺负,也忍不下去了,忙拦在桃夭的面前,泪光盈盈道:“姐姐要打就打我,别打她。”
“二姑娘!”桃夭捂着脸颊唤了一声,心下甚是感动。
陆宝婵看着这主仆二人,顿时一肚子气,“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着,便抬起了手。
桃夭本欲阻拦,待看见陆宝婵身后的荣王正走了过来,这才灵机一动,不去阻止,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嚷道:“郡主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婵儿,嫣儿,究竟怎么回事?”
荣王过来,正巧看着陆宝婵抬手欲打人,而地上跪着的小丫鬟,脸上倒是有一个巴掌印,瞧着颜色倒是浅,想来力道不大。荣王了解女儿的脾气,晓得这些年被她给惯坏了,这才过去,将陆宝婵拉到一旁,低声责问,“你这是做什么?动不动就打人,像什么样子?”
陆宝婵本就不满,目下更是恼火,道:“女儿不过是教训一个不长眼的下人,爹爹,这也不准吗?”
荣王怕惹女儿生气,毕竟这段日子,父女间的感情,的确疏远了许多。可他看了一眼陆宝嫣,见她小脸发白,怕是被吓着了。
荣王道:“你堂堂荣王府郡主,要教训下人,何须自己动手?”
陆宝婵又道:“那女儿若是要教训她呢?”她看了一眼陆宝嫣。
荣王一听,倏然敛眉,板着脸道:“婵儿,别胡闹!她是你妹妹。”
陆宝婵听了笑笑。
她不过是试探试探罢了。
如今,才不过几日,就这般宝贝这个庶女了。陆宝婵忽然想到,自家娘亲临终前的羸弱病态,若不是潘侧妃,她娘亲兴许还能多陪她一段日子。陆宝婵仰起头,一字一句道:“我陆宝婵就只有一个哥哥,从来都没有妹妹。”
“婵儿!”
陆宝婵看着自家爹爹不想从前那般温声细语同她说话,心下有些受不住,这才道:“你就守着你这个宝贝女儿吧。”语罢,便转身就走。
荣王有些头疼,看着呆呆站在一旁的小女儿,又看了一眼落了一地的芙蓉糕,大致明白了今日的事情。他看着陆宝嫣,柔声安抚道:“没事的,以后切莫再同你姐姐起争执。”
荣王虽然喜欢这个小女儿,可最疼爱的,还是陆宝婵。
陆宝嫣心下自责不已,小声道:“爹爹,要不……要不嫣儿去给姐姐道歉。”
荣王摇摇头,说道:“不必了。”
陆宝嫣翕了翕唇,最后也没说什么话,只领着桃夭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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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菀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得身旁一阵动静。
她睁开眼睛,看着陆琮急匆匆的走了出去,顿时清醒了过来,赶忙穿上绣鞋跟了出去。她看着陆琮俊脸阴沉,遂问道:“琮表哥,怎么了?”
陆琮听了杜言的禀告,对着姜令菀道:“宝婵骑着马跑出去了,眼下不知去了哪里。璨璨,你乖乖待着,我出去找找。”
陆琮就这么一个亲生妹妹,虽然他平日里性子寡淡,可对妹妹还是颇为上心的。
姜令菀也是担忧,道:“我要不要——”
“不用。”陆琮立马打断她的话,“你怀着孩子,好好待着就成。”
太着急,她都忘了这茬了。姜令菀不想再弄出什么麻烦来,省得到时候帮陆琮的倒忙,这才道,“我知道了。那你赶紧去吧。”
陆琮颔首,赶忙出门,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姜令菀坐不住,待了一会儿,便去前厅等。
这会儿荣王也已经出门去寻了。
前厅内,陆宝嫣正一脸着急的站着,看到姜令菀,才唤道:“嫂嫂。”
姜令菀见她小脸苍白,路上又听了陶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倒是明白今儿宝婵为何会生气,甚至离家出走。
陆宝嫣自责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惹姐姐生气的。”
姜令菀心下着急,只盼着宝婵平安回来才好。她一个姑娘家,穿戴华丽,又生得美貌,这般单独出门,若是碰上坏人,可就麻烦了。
她看着陆宝嫣喃喃自责,一时也不想开口安抚。毕竟两人之间,她总之在意宝婵多些。
这段日子,陆宝嫣日日往荣王那儿跑,父女二人感情增进了不少,宝婵自然会不舒服。这一点她最能理解了——在卫国公府的时候,也亏得爹娘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多了几个姐妹,那爹娘和哥哥的宠爱,不可能全部给她。她被宠惯了,若是爹娘的关心被人分去了一半,心下难免不舒坦。想着当初,爹娘一直不肯再要孩子,一儿一女足够,怕是担心她心里会不平衡吧。
姜令菀在前厅足足待了一个时辰,也未见荣王和陆琮回来。这时间越长,发生危险的机会就越大。
眼看着天快黑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枇杷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夫人,郡主……郡主回来了。”
找到了。
姜令菀顿时露出欢喜之色,二话不说,忙去门口接人。
她以为是陆琮寻到了,急急忙忙到了门口,才见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子从马上下来,而后将马背上的陆宝婵抱了下来。
姜令菀看着这陌生男子,顿觉不妙。
她赶忙走到陆宝婵的身边,细细打量一番,见她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披风,忙问道:“宝婵,没事吧?”
陆宝婵的头发有些乱,见着姜令菀,略略弯唇,摇摇头道:“我没事。”
瞧着陆宝婵没事,姜令菀倒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侧过头看她身后的年轻男子——
见这男子模样生得俊朗,高高瘦瘦,年纪轻轻的,怕是不到弱冠,目下穿着一袭竹青色锦袍,看样子,许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瞧着却是脸生。
宝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同一个男子共骑,而且有了肢体接触,是一桩极影响闺誉的事情。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好心将人送了回来。
姜令菀弯唇,道:“多谢公子送郡主回来。不知公子是哪位府上的,待王爷和世子爷回来,定好好答谢公子。”
青袍公子拱手施礼,道:“在下陈霁。夫人太客气了,今日不过举手之劳。”他笑着看了一眼陆宝婵,道,“能平安将郡主送回,在下也可功成身退了。”语罢,便上了马,颔首,之后扬长而去。
陆宝婵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侧过头,静静看着那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姿,之后才神色恍惚的,被姜令菀扶着回了云棠院。
一回屋,姜令菀便让轻罗、小扇去准备热水。她看着陆宝婵发髻乱乱的,头上的发饰也掉了一半,这才急忙抬手去解她身上裹着的披风。
“嫂嫂——”陆宝婵忽然抬手,按住她的手,一双眸子泛着水色。
姜令菀却没有松手,只静静看着她,也没说话。
陆宝婵咬了咬唇,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姜令菀三两下将披风解开了,瞧着她里头的衣裳被扯破了,袖子都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白嫩娇嫩的肌肤,有几处还被蹭破了皮,红通通的。
姜令菀忽的眼眶一红,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