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落沉吟片刻道：“没错。我们刚到安州时，安州的难民数量就远超三元府，后来又一连下了那么多日大雨，口粮也不够，现在的情况怕是雪上加霜。”
“按理说，安州地势高于三元府，涝洪灾情况不会有这里严重，只不过……”
只不过，比起天灾，人性更可怕。
白晚落自动在心里补全了唐佳禾没说完的话。
“等三元府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就打算去安州。”白晚落道。
唐佳禾仔细一琢磨，“其实这里的局势已经稳定，多亏殿下的美食，百姓吃得满意，都十分安定，若是殿下执意要去安州，还是趁早。”
“若是唐大人确定三元府无事，我明日一早就出发。”
正巧时辞当晚从下游的府城赶了回来，下游的府城大多数人早就撤离，他联合当地官员，组织剩下的人疏通河道，进行泄洪，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他们当即决定明日一就和几位原本从京城一起来的官员出发前往安州。
除了他们，白晚落还打算带上博闻五人。
李春彩和李伴月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去。
他们正好可以去看看李君华，不用在这里白白担心，白晚落也信任他们，可以帮上她的忙。
李康硕和沈莹莹的孩子还小，不适合来回奔波，更何况安州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让他们和李松阳一起待在三元府更为稳妥。
李松阳看着在一旁商讨到安州后安排的白晚落和娘、姐姐三人，知道自己虽然念了几本书，但想要做到自己三哥那样，在这种事情上帮上忙是不可能的。身体方面也不如大哥，细胳膊细腿的，留在三元府，不给他们添麻烦才是真。
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从前家里条件不好，但因为他是最小的孩子，重活累活都轮不上他干，没过几年，白姐姐出现在他们家中，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他可以和三哥一样去学堂念书。
他还以为念了书，就能和三哥一样，靠着自己的努力，让家中条件变得更好。
没想到变故发生得这么快，自己又成了家中最无用的人。
这几日他也跟着村里其他人出去或清理河道，或采摘蘑菇，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念书呢？
李康硕注意到了这几日变得愈发沉默的他，走过来关切道：“松阳，最近是不是很累？没事就多休息休息吧。”
李松阳像受了什么刺激般大喊道：“我不累！”
周围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他自己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
“对不起大哥……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李康硕惊讶反问，“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帮着大家一起干活吗？你很努力啊！”
李松阳咬了咬牙，低着头道：“可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明年，过了生日，我就和当初来到我们家的白姐姐一样大了。但我一想到那个时候做什么都十分在行的白姐姐，再看自己，就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三哥也是，那个时候的三哥和白姐姐一样大吧，但他们都比现在的我成熟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像他们那样优秀，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李康硕张了张嘴，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安慰他。
他挠了挠头，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不说松阳还没到那个年纪，在他看来，自己小弟书念得好，简直就和君华一样有天赋，早晚会和君华一样有出息的。
“你现在就做得很好。”白晚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二人身后。
李松阳眉头一蹙，下意识就要反驳，白晚落抢先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外面，指着一棵树下正在嬉笑打闹的几人给他看。
“他们比你年纪还大，这几日做的是和你一样的事，但他们却不觉得自己没用。
我知道你想说你读过书，和他们不一样。”
李松阳沉默地点头认同了白晚落的话。
“但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并不满足于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它让你始终向上，不会在原地停留。”
李松阳有些惊讶，又有些茅塞顿开，“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像白姐姐那样，有主见，发表的意见又真的可以改变现状呢？”
白晚落没有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认真回应道：
“因为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家中不需要你的意见。
大哥能替你遮风挡雨，君华能做出重要决定，你的意见便会被下意识忽略。
包括你自己，在这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自己不用提出见解，自有人能解决一切。”
李松阳顿时如醍醐灌顶，愣在了原地。
是啊，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
他根本就习惯了扮演“执行者”的身份，只要听从亲人的安排就好了，他们自会将一切都处理好，自己不用操心任何事情。
现在的他也一样，依旧听从着别人的意见。说是没有好想法，没有主见，不够成熟，其实是他自己，从来没想过做发表号令的人。
“但是……”白晚落话锋一转，“我听君华说，你想像他一样，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本事从县里考到京城。直面困境，放弃更舒适的道路，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语调轻柔，真心实意地笑着。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觉悟的。别着急，松阳，只要你有了清晰目标，朝着它努力，你一定可以到达的。”
“清晰目标……吗……”李松阳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
“我想成为和白姐姐一样有能力的人。”
这一刻，他的方向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
几人马不停蹄，终于来到了安州，到了地方，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
一段日子过去，聚集到安州城的灾民更多了，李君华不可能对他们置之不理，但城内确实安置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暂时在城外搭起了灾民营地。
只是，空气湿凉，即使安州地势高些，现在雨势也变小，依旧带来不小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