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周老太太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会不知这个理儿的?那些冤枉话一个字一个字就能把你压死。”
“孙女儿有外祖母护着,什么都不怕。”苏瑜讨笑撒娇。
“你这会子想起我这个老太婆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一声,弄得你阿爹上门来质问,我竟答不出个一二来。”周老太太佯装生气。
苏瑜忙道:“都是阿瑜的不是,外祖母别再恼了,否则就不年轻了。”
“呸……。”周老太太失笑,“我都快入土的人还年轻,你就会拿话哄我。”
周老太太一笑,气氛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苏瑜又站到苏大老爷面前,“阿爹别为此事烦恼,再恼就是阿瑜不孝了。”
“知了始末原由,为父尚算宽慰,可经此一事你也该意识到无中生有的厉害,想你一个姑娘家单门独户确为不妥,此事得尽快解决。”
周老太太极为赞同,“你阿爹说得不错,瑜姐儿,那父子俩不合适再留在梧桐山庄,既是在上河地界儿,此事就让我出面,章嬷嬷你这就去梧桐山庄走一趟。”
章嬷嬷做个微福,转身打帘出去了。
苏瑜看着章嬷嬷出去,一个想叫住她的念头在心中盘旋,脸上也起了微妙变化。
周老太太看在眼里,“你舍不得?”
“没有。”苏瑜浅浅笑。
遇到宣晗很突然,离别也很突然。
中午他想吃南乳肉和樟烧鸭,也不知苗二姐给他做了没有。
还有宣祈,他好像很喜欢白菱山泉水酿的酒……。
可惜,没有好好道别。
“老太太,阿瑜虽说单门立户,但在上河得您照看我很是感激,经此一事我觉着不可再放任她独自在外,所以我欲带她回下河县,好好再给她找户人家,往后安生过日子。”
那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是不是就要赖在家里做老姑娘?何氏立马不乐意,“大老爷,不是我不乐意瑜姐儿回去,咱们下河县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入您眼您心里没数吗?哪儿像这上河县,多少青年才俊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何苦非得回下河县?老太太眼界宽,就让她老人家给掌掌眼,还怕我们瑜姐儿找不到个合眼缘的乘龙快婿?”
何氏话动听,明里为苏瑜考虑,暗里处处为己想。
苏瑜不说破,在场也没几人是傻子。
只是苏大老爷脸色一绿,狠狠瞪了何氏一眼,“闭嘴,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又没说错,干嘛要闭嘴?下河县也有沈家出了个进士,还是咱们瑜姐儿嫁过的,难道要再提一次亲?再进一次门可就只能作妾了?何况咱们瑜姐儿是被沈家休出来的,再恬着脸回去,那不是让街坊邻居笑掉大牙吗?”何氏手脚并用,唾沫星子乱飞,将苏瑜贬得一文不值。
周老太太听不下去,“何太太高见,断然是不能再与沈家有所干系。”
听了周老太太的话,何氏以为她赞同自己的意见,更加口不择言乱说,“还是老太太知我,虽说瑜姐儿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好歹是沈苏的,我能害了她不成?瑜姐儿人品才貌摆在那里,我们下河县是真无人能配得上。再说下河县认识她的人不少,若是再嫁到下河县,先前被沈家休弃之事总要让人炒豆子翻来覆去的提,若是在上河县寻门好亲事,至少耳根子清静,瑜姐儿,你说是吧。”
好在苏瑜定力十足,否则真会忍不住上前抽何氏两个大嘴巴子。
瞧瞧袁嬷嬷,不正跃跃欲试?
“太太处处为阿瑜考虑,阿瑜很是感激!”
“你知我苦心就好。”何氏一甩手帕,一副用心长辈模样。
苏大老爷虽觉得何氏话燥难听,但这其中也不乏道理,他能听出来相信周老太太亦能听出来,他有些为难的看向上座,“老太太,此事若能得您费心,瑜姐儿的前程我定是能放心的。”
早前她有和瑜姐儿谈过此事,瑜姐儿态度明确,这辈子再嫁必是良人,否则宁肯一辈子不嫁。此时苏大老爷盼意深深,她也乐见其成,只是一时心中未有人选罢了。
“说来上河县下河县是两个县,其实中间只连着一座同根桥,上河县有些什么才俊,料想你们也大概都清楚。你既是有心将此事交由我作主,那我老婆子可得好生斟酌。”
这苏大老爷听来周老太太是答应替苏瑜张罗了,他松了口气,何氏也松了口气。
苏瑜却清楚周老太太知她心意,她不会逼她,也希望她真能找个归宿。
此时她不想辩解什么,一颗心已经飞回梧桐山庄,想着章嬷嬷要怎么将宣祈父子俩请出梧桐山庄。
想着想着,越来越不是滋味。
“瑜儿还没用午饭吧,秀娟叫厨房摆饭。”周老太太吩咐。
这场对恃风波稀里糊涂结束,苏大老爷担心何氏又闹出什么事丢他的脸,待事情弄清楚更得到周老太太应下替苏瑜找婆家之事后,匆匆带着何氏回下河县去了。
苏瑜送二人到门口,何氏上了车便再也没露面,苏大老爷站在车外仔细叮嘱了不少的话。
苏瑜都应了,随即目送马车离开。
袁嬷嬷扶着苏瑜轻声道:“大老爷也不容易,都是何氏作妖,姑娘可别见大老爷的怪。”
何氏是什么人她清楚,只可怜她阿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
苏大老爷的马车往城外去,另一辆马车往城里来。
两辆马车相互错开,坐在车外的采云往里回了句话,“大奶奶,是大老爷的马车。”
大老爷的马车?大伯父的马车?
苏玫撩帘一瞧,果真是大伯父的马车远去,想着他进城来干什么?
没想通,很快她的马车停在县衙后门。
门房做了通禀,苏玫领着采云进门,过了二门穿过月洞门就是沈菡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架葡萄,绿意盎然的叶子下挂了不少小青疙瘩。
沈菡的陪嫁丫头春红迎上来,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打帘让苏玫进去。
沈菡用了盅燕窝,补补她这两夜的眠不安枕。小丫头捧着空瓷盅出去,苏玫正巧与之擦身。
沈菡起身迎了迎,不疏离也不热络,“大嫂嫂怎么来了?”当初沈莹嫁进候府,苏玫是添了几抬嫁妆的,偏偏到她这里什也没有,只得一对八宝凤钗及一副玲珑耳坠。就此事,一直是沈菡心里的刺。
苏玫心里是有数的,当初大姑子嫁人她添了几抬嫁妆,偏这小姑子出嫁时她没那么大方。小姑子一直拿此事在姜太太面前垢病她是晓得的,姜太太要指着大爷过日子,自然不会将她如何。
“我要回京城,路过县城来探你,还有阿娘想你了,让我过来看你好不好。”
沈菡请苏玫坐下,又吩咐春红奉茶,自己才重新坐回去,“不是我不想回去,只是府里近日事多,婆母身子又不好,实在走不开。上次公公过寿我见着二哥哥,也向他打探阿娘的情形,他说阿娘极好,府里又有二嫂嫂孝顺,我这才放心不是。”
“你二哥哥真是孝顺,尽捡好的告诉你。”苏玫不敢将沈重德把姜太太气病的消息告诉她,但话总得往正事上引。
“怎么?阿娘有事么?”沈菡有点担心,她最怕事,最怕她躲不开的事。
“正与你二哥哥有关呢,这桩事在她老人家心里埋了挺长一段时日,昨儿突然想到个办法,晓得我今日要来探你便让我捎话来请菡妹妹帮帮忙。”
沈菡一听警惕大起,前头说了那一大串全是借口,苏玫定是有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