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的提议简直再好不过了,她所说的那些可都是打过照面的可信之人,“好是好,只是老洪现在什么都还没给东家做过,您这样安排,老洪心里过意不去。”
“既是你没安排,那便听我的,一会儿让大有先带婆婆到仁济堂去请大夫诊脉,抓了药再出城去安置。等你好好歇息一晚,都安置妥当了,咱们再提这些庶务之事。”
“东家姑娘这样安排再妥当不过。”单三娘见儿子脸色发窘,替他说道:“不过我也不白吃东家姑娘庄子里的白米,老婆子有些种桑养蚕的手艺,等老婆子身子好些,就帮东家姑娘做些事,也算是老婆子的一顿感激。”
苏瑜做绸缎生意,那些丝质料子是最紧缺的,若单三娘真能帮上手,也不失为件好事。
一切说定,苏瑜也正想去碧落庄看看嫣如,正好一道回碧落庄去。只是出城前,马车先往仁济堂那边驶去。
蝶依和洪掌柜坐在车室外的横辕上,苏瑜和单三娘坐在车室里。单三娘觉着自己一身灰,极不好意思。又见苏瑜性子和软,模样又周正,真正是挑不出不好来。她初入京,正稀奇,扬开车窗帷,看着外头街道宽敞干净,路边两侧店铺琳琅满目,鳞次栉比,贩夫走足往来匆匆,吆喝声不绝于耳……。
彼时,蒋氏从周老太太处知晓了孙妨的下落,便是一刻也待不住,立即安排颜妈妈与两个随从一并前往江寅的宅院。
马车一停在宅院门口,蒋氏借着颜妈妈伸来的力道踏下马车,抬头看着江宅寒酸的门面,心里无比抵触嫌弃。
颜妈妈去扣门,不多时一个小姑娘拉开门,笑问,“这位婶子找谁?”
伸手不打笑脸人,碰上江芯天真孩子稚嫩的笑,颜妈妈的谱也摆不起来,“请问这可是姓江?”
江芯点点头,“正是姓江,婶子找谁?”
颜妈妈退开两步,蒋氏扬着下巴,神态倨傲走上前来,“我是来带走我姑娘的,她在哪儿?孙妨在哪儿?”
眼前的妇人衣着光鲜靓丽,模样也生得好,只是她的表情里充满轻视感,仿佛在这门口多站一会儿都会有辱她的身份。这种没来由的敌意令江芯很不舒服,“你找妨姐姐做什么?你是她什么人?”
“妨姐姐?谁是你姐姐,我家阿妨有妹妹,你别在这里胡乱叫人,她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原本以为孙妨失踪到她找不见的地方去了,虽然为着嬉姐儿她以死相逼老太太和三老爷才没能报官。但她始终是做阿娘的,能不担心她的死活么?偏偏这死丫头住在离孙府不过大半个时辰路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会为她操碎了心么?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芯丫头,你跟谁在门口胡咧咧呢。”
尤氏的话飘过院子传出来,胡咧咧,蒋氏一听这三个字,脸瞬间就气白了。一把将江芯推开,气势汹汹往院子里闯,江芯想去拦,颜妈妈却拉住她,“这是我们府上的太太,是妨姑娘的阿娘,妨姑娘失踪有段时日了,我们太太着急,好不容易有了下落,所以赶紧上门来接人。”
江芯甩开她的手,脾气也上来了,“那也不能乱闯啊!”
说完,追上去将要将蒋氏拦住,尤氏已经打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小簸箕,簸箕里桔子皮,她准备晒干拿来碾碎做伴菜的佐料。
“阿娘,这是妨姐姐的阿娘。”
蒋氏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毫无亮点的市井妇人,那张脸看着年轻,但已有不少风霜的痕迹。那双手,肉眼就能见到有多粗糙,可见是常年干活无疑。她还敢与她视线相平,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么?这样不懂谦卑,她的阿妨怎么能在这样没有规矩的地方住上十天半个月?
“原来是妨姑娘的阿娘。”尤氏无视蒋氏那一脸阴冷和高傲,兀自把小簸箕搁在院中那三角晒架上,“芯丫头,去后院把你哥哥和妨姐姐喊出来,就说妨姑娘的阿娘来了。”
“哎。”江芯应了一声就往后跑。
蒋氏听见尤氏将孙妨和江寅放在一起说话,隐隐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弥漫开。
孙妨和江寅自从确认彼此后,关系一直很甜蜜,再加上这个小院子里人员简单,心思也简单,孙妨这段时日的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轻巧和放松。
江寅喜马,后院那匹良驹一直是他的心头好。他有意让孙妨与马熟络,孙妨开始有点怕,但她伸手顺摸着马儿的鬃毛,柔软干爽,马儿也不怕她,她的胆子就大起来,几次之后甚至敢给马儿刷毛。
今天也一样,孙妨正束袖准备给马刷毛,还自告奋勇要一个人,江寅站在一旁宠溺的笑,直看得她极不好意思。江芯突然跑过来,喘息说:“妨姐姐,你阿娘来了。”
孙妨本雀跃的心煞时沉到湖底,唇边羞赧的笑容逐渐收拢,最后消失。
江寅也愣了愣,随即说:“既是伯母来了,阿妨,咱们快出去见见。”
孙妨拽住江寅,她阿娘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她是愿意与江寅在一起,可是她阿娘就是这门婚事最大的障碍,“寅哥哥,我阿娘……不相好与,一会儿不论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也请婶娘和芯妹妹多包涵。”
江芯已经体会过,所以很清楚孙妨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江寅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几人来到前院,正见尤氏正客气的请蒋氏进屋去奉茶,蒋氏不愿进去,尤氏又端来板凳放在院子里,蒋氏淡淡瞟了一眼,大概是嫌脏也没坐。
“阿娘……。”孙妨不带情绪的喊了一声,丝毫不见母女久别重逢时该有的激动。
蒋氏听见孙妨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迎上去,倒不掩饰她眼中的担忧,仔仔细细将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这孩子,家里也没人惹你,你好好的闹什么离家出走?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担心?“阿娘,您报官了吗?”
这话把蒋氏问得一愣,“报官做什么?你还嫌你自己……。”想到什么,蒋氏及时收声。
“您不是担心我么?我都失踪这么久了,如果不是报官,女儿实在想不出阿娘是怎么知道我的下落的?”她太了解蒋氏,恐怕是宁愿自己死在外头,也不愿意报官连累孙家三房,特别是孙嬉的名声。
孙妨问得太直接,蒋氏尴尬得无法接话。
江寅这时走过来,彬彬有礼的朝蒋氏长揖到底,“伯母在上,受小侄一拜。”
见着江寅瘸着腿走过来,蒋氏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丰富有多丰富,她微微张着嘴,“你是个瘸子?”
“瘸子怎么了?我哥哥和妨姐姐两情相悦,又不妨碍他们成亲。”江芯听见蒋氏的话不高兴,顺嘴就把大实话吐了出来。
尤氏皱了皱眉,赶紧将江芯扯到自己身边,低声骂道:“你给我闭嘴。”
蒋氏机械的看向孙妨,一脸的青黑样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这丫头在说什么?什么两情相悦?”
江寅和孙妨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让江芯给一语道破,江寅想要说什么,孙妨抢在他前头,“阿娘也是读过诗书的,当知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孙妨且说姐站到江寅身边,牵起他手,“诚如阿娘所见,我和寅哥哥相互中意,这世上再不会有寅哥哥这么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