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又被惊得忘了反应,良久才道:“姑娘,二姐儿的老子还在老家呢,她阿娘倒也好说话,只是先前从未听青蓝侍卫与二姐有往来,她阿娘定是要好好看看才能定的。”
“嫁姑娘是大事,好好看看应该的,此事就麻烦嬷嬷去跟二姐的阿娘提,要是成了,少不得要给嬷嬷奉个大红包呢。”
苏瑜说得高兴,丝毫没将此时某个厢房外闹哄哄的场景放在心上。
乡下丫头配王府侍卫,烧高香的姻缘,二姐阿娘肯定没有不允,只是按理还得去说说,“这是好事,老奴应下了,皆是有二姐照顾姑娘餐食,想必老太太知道这桩婚事也会高兴的。”
青蓝糊里糊涂被订下亲事,也奇怪,自打听说一定下,他的心好像也跟着定下了。悄悄看了眼苗二姐,觉得她的模样娇俏可爱,真是越看越喜欢。
苗二姐无意间对上青蓝的视线,本就发臊的脸更像厨院篮子里的番茄。她窘得想找条地逢钻进去,福了福,“姑娘,奴婢先回去了。”
苗二姐羞着跑了,青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在吃和刺绣方面神经突出的夏莲突然在院子里喊起来,“姑娘,厢房外好多人看热闹,都挤到垂花门那里去了。”
说完,人也出现在屋里,她看到章嬷嬷板着一张脸,赶紧规矩的站好,规矩的福了福身,“章嬷嬷好。”
章嬷嬷刮了她一眼,真心觉得姑娘在某些地方性子软,纵得这些使役没大没小。然现在又不是教规矩的时候,她起身回头,“姑娘,出大事了。”说着,拿眼看似无意的瞟了一眼继续剥蜜橘的王爷。
苏瑜换了个姿势,端起矮案上的茶碗,低眉道:“我都知道了,有人苦心孤诣想造出点儿动静来,不惜自甘下贱毁我清誉,毁王爷清誉,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温言细语,但淡淡的几句话,却叫她莫名感到危险。她像是对某件事已经容忍到了极致,准备一举收拾,不再留有后患。
章嬷嬷心下大颤,莫说以往她知道瑜姑娘有主意有手段,如今她身边坐着的人,是个在大唐王朝翻手可为云,覆手可为雨的人,若她依仗着王爷做点什么,那姑奶奶一家随时可能万劫不覆啊!
“姑娘,老奴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她始终是你姨母,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你可以小惩大戒,千万不可……。”伤其性命啊!那死在牢里的王毕甫,可就是个鲜活的例子,不由得她不担心。
苏瑜沉默着,她越是沉默,章嬷嬷心里也越是没底,难道那屋子里的人……?
章嬷嬷一双质探的眼睛望过去,苏瑜便知她意思,淡淡道:“行了,你去吧,那屋子里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不论是谁,外祖母这会子心里都悬吊吊的。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劳烦嬷嬷好生照看着。”
“是,老奴这就过去看看。”
章嬷嬷走后,苏瑜徒然依偎在宣祈怀里,“王爷是个香饽饽,什么人都敢肖想。”
对于苏瑜的首次投怀送抱,宣祈很受用,他从善如流把人怀在怀里,笑容里充满邪气和痞气,“吃味了?”
“唔唔……。”苏瑜摇头,“只是觉得这样的事往后还会发生,想想觉得很没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本王总不能不出去见人啊!”
低下眉眼,苏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有那么一日,我真想和你一起远离这里,去一处繁花夕照,绿水映瀑之处,相知相守,白头偕老。”
宣祈闻声一滞,邪美的眼眸溢着一丝憧憬,他低头在女子眉心印上一吻,声音醇柔到极致,“终会有那么一日的,信我。”
信我。
这两个字给苏瑜的心里注入了一道蜜,甜腻得能让人昏醉过去。
章嬷嬷出了景晖院,老胳膊老腿儿开始往厢房那里移动。
远远就见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孙玉溶哭声传了很远,害怕别人听不见她在为自己的姑娘抱屈似的。
蒋氏带着孙嬉从另一道垂花门过来,正巧走在章嬷嬷前面没发现章嬷嬷。她话里带着酸味儿对孙嬉说,“还是你姑母有法子,老太太死不松口的事,被她一招就摆平了。”
孙嬉一直被孙婉和王爷睡了这事刺激着,艳羡妒忌着,她想着是她怎么没那么好命,所以完全没听懂阿娘的意思,“阿娘,你说什么呢?这和姑母有什么关系?”
蒋氏一指戳在孙嬉脑袋上,委实是自己心里也压着火,这招她怎么就没想到,偏让孙玉溶占得先机,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效仿,“说你笨,你还真让你脑子闲着?你想想你姑母为了让婉姐儿跟着瑜姐儿嫁进王府去都使了些什么谋算,不就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了么。”
孙嬉被戳得开了窍,但她胆子小,这主意要是她阿娘想出来的,她未必敢,“姑母这样孤注一掷真就能如愿么?我瞧着祖母真心偏心苏瑜,哪肯让婉姐儿分一杯羹水?”
“放在之前肯定是没希望,但是现在可就说不定了。”蒋氏满脸讥讽都在骂孙玉溶下作,肚皮里又是羡慕得跟猫抓似的痒痒,“一旦王爷和婉姐儿被捉奸在床,王爷就得对婉姐儿的清白负责任,哪怕是王府里的一个侍妾,料想这辈子也肯定是注定荣华富贵,你溶姑母打的可不就是这主意。”
章嬷嬷跟在身后不远不近,蒋氏的话她全听在耳里。
“这么说溶姑母这回是赌对了?婉姐儿真要嫁进王府了?”孙嬉一边问,一边满脸的艳羡和不高兴。
蒋氏冷哼一声,没再作声。这辈子一个姑娘上赶着下嫁升斗百姓,一个姻缘尚无着落。到底是孙玉溶棋高一筹,她要想再比过她去,除非是她的嬉姐儿能进宫做娘娘。
靠得近了,听见孙玉溶正含泪控诉,“……这人就在里头呢,阿娘,婉儿姐的清白若是叫王爷给毁了,若不给我个交待,女儿就到陛下面前去告御状,让陛下给我们姑娘主持公道。”
‘啪’的一声响,周遭立即安静下来,周老太太气急败坏的甩了她一耳光,“你要不要去把孙府的大门打开,叫外头的街坊四邻都进来瞧瞧热闹?这是什么好事么?你用得着这样大肆宣囔么?”
孙玉溶捂着被打的脸,委屈万分的盯着周老太太,今日这场仗她赢定了,现在她只需装得可怜些,更可怜些。
梁氏和余氏一人一边挽扶着周老太太,余氏帮着顺气,梁氏帮着劝慰,“阿娘,您快消消气,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是啊,王爷还在里面呢,赶紧将这些人都遣散了,不准再围着,否者真成看主子的笑话了。”余氏附和,恨恨的瞧了一眼孙玉溶,觉得她为达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太无耻了。
梁氏点点头,转身对着看热闹的仆妇使役,随从婆子,“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再在此围观,当心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热闹是好看,但月钱事更大,很快围观的人全作鸟兽散。
但此举只是让周围变安静些罢了,根本阻止不了好事者的猜测和窥探。
“阿娘,您快进去看看婉姐儿吧,女儿好担心她。”孙玉溶跪走到周老太太面前,哭着祈求,一副很绝望很伤心的样子。
周老太太深吸口气,抱着老脸丢尽的觉悟正准备迈步,身后徒然响起章嬷嬷的声音,“老太太,老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