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那夜在红袖招眼见肖敏出事被抓,京兆府审理此案时他又被请到公堂上做证,虽说与他无关什么,仍是吓得在家窝了几日方才出门。与涂兄一起在街上闲逛,顺便看看漂亮姑娘洗洗脑袋里的晦气,岂料竟见着故人从绣线铺子里走出来。那个雨夜被戏耍的情形瞬间在记忆中炸开,他一挥手,与涂兄一起将孙妨逼进深巷。
“这样可好,咱们老规矩,到客栈里去,把我二人侍候舒服了,往后在大街上碰到便只作不相识。”
这种险恶的主意出自贺余之口,孙妨意料之中,她紧张的一步步后退,眼神里满是不愿与拒绝,“不行,你要银钱我可以给你,只有这条件不行。”她就要嫁人,就要嫁给她心爱的寅哥哥。她可以接受寅哥哥成为她生命中第二个男人,在此之前,她决不能再叫人欺辱。
“你一个小门小户的次房嫡女,老子娘又不当家作主,你有多少银钱可给我?本公子像是缺银子的人么?再说,小美人,你搞搞清楚,这可是你欠我们哥俩的,上次要不是那个死瘸子使诈,咱们早就共赴巫山了。”贺余无羞无耻的坦然,说得无比有理。
涂公子还颇为赞同的点头,“还有,把那个死瘸子的名字,家住哪里都说出来,一会儿你还完债,我们贺兄得去谢谢他。”
贺余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涂公子,满意他的提议,“就是,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戏耍,头回有人指教,自然要去道谢。”
“不,你们休想,我决不会告诉你们。”贺涂二人的话,令孙妨浑身发冷,头皮发麻,祸害了她还不够,还想去祸害寅哥哥,休想。
贺余看着小美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又因惧怕浑身像深秋冷风中的落叶微微颤抖,他逼一步,她退一步,“如今本公子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侍候好我们兄弟后,我们送你护送孙姑娘回家;第二,侍候好我们兄弟后,你带我们去找那个死瘸子。你选一个吧。”
孙妨闻声,冷汗顺着脊背浸湿了淡蓝色的交襟襦裙。掌心亦是冷汗涔涔,心似被冻进了冰坨子,她逃不掉了是不是?这两个选择,都是将她逼上绝路。
贺余颇有兴致的看着孙妨脸上阵阵冷白,想恨又不敢恨,她抿着唇的惊惧模样很合他的胃口。时候尚早,他有的是耐性。动作潇洒的甩开手中竹骨折扇,优哉游哉往旁边走了两步,“本公子数十个数,若是孙姑娘还想不出来要选哪个,那本公子就替你做主。”
她想拒绝,可是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
“一。”
“二。”
“三。”
……
贺余喊出一个数字,对应着孙妨瞳孔惊缩。她恨贺余,恨不得手里有刀,贺余每数一个数,她就狠狠的捅他一刀,刀刀都贯穿他的身体方能解恨。
……
“七。”
“八。”
“贺公子,你非得这样逼我么?”孙妨的脸上,浮现出怯弱讨饶的神情,她软弱的期盼着贺余能放过她,又心知自己在妄想。
……
“十。”
贺余数了,孙妨那句话他装没听见。他摇着竹骨扇重新回到孙妨面前,‘叭’的一声合上扇子,笑意暖昧不清的开口,“数完了,孙姑娘,本公子替你做了第二个选择,请吧,不然让我兄弟二人动起手来,大街上,更不好看。”
孙妨脸色苍白,像是魂魄离体般瞪着贺余。
“姑娘……姑娘……。”
巷口传来珍儿急切的呼喊声,喊魂一般将孙妨离体的魂魄又聚拢起来。“珍儿,珍儿,我在这儿。”
贺余转身看到一个女使先跑过来,然后再看到她身后又跟来两个姑娘,亦是一主一仆的模样。那女使模样清秀,身姿凛长,举手投足有股世族大家的端庄。再来看那主子,装着一袭藕粉色烟笼纱对襟襦裙,白纱掩面,看不清整个颜容,但那双露在外头的杏目眸色清润,她一步一步走来,像踏着冰清玉洁的莲,无比轻盈朝他走去。
珍儿迅速跑到孙妨身边,“姑娘,您没事吧。”
孙妨滞愣点头,她没想到珍儿跑去找帮手,找来的人竟是苏瑜。
贺余哂笑,“我说这小丫头跑哪儿去了,原来是去找帮手去的。不过这帮手找得甚合本公子心意,虽暂时无缘得见姑娘全貌,但这双眼睛已叫本公子沉沦了。好,好,好。”
苏瑜淡淡地瞟了眼贺余,这人还是真胆大包天,随时随地都能起色心。
“两个登徒浪子,你用得着怂成这般?”
苏瑜慢慢悠悠的话响在巷中,悦耳轻灵,“你眼是瞎的么?身后那么多砖块,随便丢给这两蠢货几块不就能脱身了?”
孙妨转过头瞟了瞟,两步开外之地还真堆着一堆杂乱的砖块,只是她一见贺余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心想着等人来救,或者如何逃离,竟没想过要反抗,大概是男女有别,力气悬殊的缘故吧。
贺余听见自己被骂‘蠢货’,有些不大高兴,涂公子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可知贺公子是什么人?敢出言不逊,就不怕惹恼了贺公子,吃不了兜着走?”
贺余没作声,涂公子的话令他抬起头,神情倨傲得意。
不想那姑娘又道:“贺公子是什么人从前或许不知道,但见他逼着姑娘到漏巷意图不轨的行径来看,肯定不是个好人。”
“哟,还是个小辣椒,本公子喜欢。”贺余自认情场老手,花中大侠,什么样的女人到了他的身下,非到求饶便不放过她。
“被你喜欢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苏瑜淡淡的瞟了贺余一眼,并不吝啬她眼中的嫌弃,“阿妨,该走了。”
与之前的束手无策相比,苏瑜来了,孙妨惊魂不定的心渐渐就定了。且不提她即将成为摄政王妃这事,就算没这重添彩的身份,她觉得贺余落在她手里肯定也讨不到好。这会子苏瑜说‘该走了’,简简单单几个,透着魔力似的叫她往她的方向移过去。
这么不把他贺公子放在眼里,贺余好笑的看着苏瑜,“孙妨姑娘欠着本公子的债还没还呢,想走就走?世间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是送上门来,本公子一点儿也不介意把你一起收了。”
孙妨走到苏瑜身边,本能的站在苏瑜身后,听着苏瑜语声平稳的怼贺余,“你有多大本事能将我也收了?再说阿妨欠你什么债了?要说债,好像该是你欠她的吧。”
贺余和涂公子拦在苏瑜面前,不准这几人走。贺余一双眼不停的上下打量苏瑜,越看越好奇,越看心越痒痒,“你还不知道吧,先前可是孙姑娘主动勾,引本公子,这把本公子的火给勾起来突然一走了之,怎么着也不合适吧。今日要是遇不上,改日我就要登门拜访了。”
孙妨勾,引贺余这事她主动在老太太面前承认过,多多少少也传到她的耳中。如今她要嫁江寅,肯定不会愿意再与贺余有牵扯,但贺余这厮太鲜廉寡耻,这次碰到孙妨,绝对是旧事重提,然后稍加威胁,她再晚来一会儿,孙妨就范也不是不可能。
苏瑜偏过头损着孙妨,“好歹也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会被这种无的放矢的话给威胁到?”
被苏瑜教训,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体验,孙妨不满的盯着苏瑜,敢怒不敢言。
贺余的脸色终于要挂不住了,他还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这样无视过,“你在怀疑本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