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既没让孙学雍离开,就代表她不介意孙学雍知道这些事。
萧景仁轻轻瞥着孙学雍在听完他这句话后的一脸错愕,像神魂被钉住似的。
“且让她得意吧,只有得意,才会在最后失意时有多痛苦。”苏瑜的眼眸不复窗外皎月的清润,色泽沉重且幽黯。
萧景仁带着三分笑意,唇角却勾着讥讽,“知道你不好惹,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也不会再瞒你什么。”
“王爷的近况如何?”苏瑜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等着萧景仁的回答。
萧景仁瞳孔微缩,默了默,终是言道:“不久前有捷报抵京,但我们的皇帝陛下镇住不宣。王爷在一连收复两座城池后,遭到了其余五座城池的联合攻击和抵御,艰难的处境可想而知。粮草,兵力,药材,还有两座池收复后的管制事宜,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王爷焦头烂额,何况是京城这里还不想给任何助力,摆明了……。”
摆明了想困死宣祈。
苏瑜痛心的深吸口气,难怪肖美媛在她面前能盛气凌人,她还真算是捏着宣祈是否能回京的命脉呢。“王爷怎么说?可有法子解决困境?”
说到这里,萧景仁看着苏瑜的视线缀着寒霜,“王爷临出京前就猜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将王府诸多产业交到我手里,让我暗中变卖以购粮药材之用,为了你,王爷算是要倾家荡产吧,你是不是很得意?”若不是因为苏瑜怀了身孕,萧景仁觉得自己的话会说得更难听。
苏瑜不怪萧景仁看她的眼神充满恨,连她知道得知宣祈的打算都会觉得不值得。她也相信这些事宣祈肯定给萧景仁交待过,不准他告诉她。萧景仁违背宣祈的意愿,大概是太过义愤填膺了吧。
孙学雍听见萧景仁语气不善,出声护着苏瑜,“世子爷何必将话说得这样难堪,王妃得意什么?王爷在连云有难,他们夫妇一体,王妃要是不着急,何必急于向你打探消息?”
“那王爷的那些产业都处置了么?那么多粮草药材太过招摇,你要怎么运到连云去?”
萧景仁这时也很气结,这个二嫁女的确很精明,句句戳中要害难点。“王爷近郊的庄园异主会太过引人注意,我要卖的都是王爷暗中置办的产业,只是这些产业量大,没有人能有那么大的胃口吞得下,贱卖的话人家又会忐忑起疑,一旦被披露到明面上,宫里就会有所查觉。所以,我并未卖出去多少,统共才二十万两银子,就算中途没有波折平安送到连云,也只能坚持一个多月罢了。”
以一敌五,就算宣祈身经百战,这仗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
“王爷在连云出生入死,为大周江山添砖加瓦,凭什么还要用他的银子给他人做嫁衣裳?”苏瑜深深的看着萧景仁,目光薄冷,复杂,不忿,“不准你再私下售卖王爷的私产,谁将他指使到连云去的,就该由谁负责出钱出力。”
萧景仁愣了愣,他在审视苏瑜有什么资本能近起她话里的嚣张。
“皇上镇压住捷报不宣,明显是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王爷在连云打了胜仗,更不想让人知道有关连云的近况,他会出钱出力么?”孙学雍的心跳得像要蹦出来,看看他们三人在这里都在商量什么事?一旦被皇帝得知,谁也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苏瑜目光深幽,她走到一侧落坐,语气平稳而坚定,“皇上能压住捷报不宣是他的本事,能不能让他拨粮拨药是我的本事,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你想怎么做?”
萧景仁没说话,孙学雍担忧中带着好奇。
“表哥你不必管我会怎么做,你们只需要看着,既然皇帝不想让王爷和王府安生,那我也不会让他皇位和天下安生。”
苏瑜脸色清寒,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充满摄人的迫力,萧景仁看着看着,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两分欣赏来。“有什么需要帮忙就说出来,毕竟王爷还没回来呢,可别先叫你一尸两命先丢了。”
这个世子爷说话真是不中听,孙学雍很不喜欢。
“还有,既然肖相抢在吕尚书前头暂稳了先机,肖敏的事你如何打算?”
孙学雍还在消化苏瑜要怎么出手逼迫皇帝就范,萧景仁又抛出一个雷来,适才听完肖敏的事他的震惊尤在,现在又被他提及,他只能又被震惊一波。“肖敏,我是说杀死吕尚书家兄的那个肖敏真的没死么?”
“肖敏是肖相那个老贼的独苗苗,相府里的老夫人当眼睛子一般宝贝着,哪可能真叫自己的儿子去送死?”萧景仁歪在圈椅上,换了副吊儿郎当坐姿,语气里尽是讽刺,“当日斩首的不过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凶犯早被他李代桃僵送到某个宅子里,虽然没什么自由,但依然享着清福呢。”
孙学雍更好奇肖敏还活着这事世子爷和苏瑜是怎么发现的?肖敏又是怎么落到苏瑜手里的?他突然想到今日上午大理寺在街上拿着画相到处抓人的事,难道……,“红袖招的楚环小姐不会正和肖敏在一起吧。”
“孙大人不愧是年轻有为,智略过人啊!”萧景仁这话说得中庸,没奉承没讽刺,只是平平淡淡的话。
孙学雍却听得眉头皱起,他有些不悦的看向苏瑜,“这些事你不该瞒着我,世子爷纵然有些本事,但谋求这样的大事信过得的人越多越好。”
孙学雍说得不错,苏瑜没有反驳,“我只是不想让表哥担心罢了。”
“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吕尚书那里来我之前已经安抚住了,只是他痛恨害死他亲兄长的凶手还活着,我怕他一时忍不住在皇帝面前死谏。”而且他已经在吕尚书那里露了面,一旦他钻牛角尖犯疯癫,只怕寅国公府会有大麻烦。
萧景仁语音一落,苏瑜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吕尚书是他身边的雷,她身边还有个楚环呢,她抱着肖家这回必败的决心期待着,如今希望再次落空,还不知她会怎么失望,自己一刀结束了肖敏的性命都有可能。
“肖美媛进宫伴驾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咱们已经失了先机,肖敏就得藏好了,相府没有肖敏的下落该有的忌讳自不必说,可要怎么再制造机会,就得再从长计议。而且如今是王爷的事优先,我想先将肖敏的事放放。”
“可按照大理寺和相府的手段,京城三户一保长,哪个家里有什么人,全都是落了户藉的,搜到肖敏的下落是迟早的事。”
苏瑜默了默,“王府里有间水牢,你连夜将人悄悄带进来吧。”
“藏在王府固然是好,大理寺是断然不敢搜王府,只是肖敏带进来容易,届时事发,若人是从王府出去的,只怕就算肖相徇私枉法的事证据确凿,摄政王府也会受人非议的。”萧景仁敛着眼帘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目前来说将肖敏藏好才是正经,其余的到了眼前再说吧。”
苏瑜的话萧景仁听着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她在担心王爷。
“行,那我先去将人带过来。”
萧景仁走后,苏瑜将莫总管叫了来。
莫总管一听要动用府中的水牢,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丝毫不敢怠慢,立即下去作安排。
而孙学雍见着苏瑜吩咐莫总管事情时样子,沉稳,智慧,冷静。虽然他内心知道苏瑜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亲眼所见,还是对他有一定的冲击。她只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只怕决不会甘心偏居后院一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