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仰起六神无主的脸,“王妃,晗公子被人掳走了。”
苏瑜瞳孔剧烈收缩,随即眼前一黑,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袭遍全身。她努力稳住自己,颤着声问,“说仔细些到底出什么事了?”
原来今日在书院,课息间宣晗与同桌骆彬聊天,聊天苏瑜老是呕吐的问题,骆彬正好有个表姐也是怀孕呕吐,骆彬还说他表姐吃了某个干货铺子的酸杏儿就不呕吐了。所以,宣晗想尽孝,决定下学后跟骆彬一起去寻那个干货铺子。
碧影知道宣晗的打算后本想劝其作罢,毕竟王妃再三叮嘱过她,下学赶紧回府。但宣晗执拗于此事,碧影又觉得青天白日该无大碍,早去早回便是。于是在骆彬的带领下他们先去找到了表姐,打听清楚那干货铺子的位置后再准备寻去。
结果三人还没走出表姐家的巷子,便被重天而降的十来个黑衣朦面杀手团团围人住。碧影武功不弱,这批朦面杀手的手段也不低,她又要保护两个孩子,施展拳脚难免有所顾忌,终是让歹人得逞。当时一个朦面杀手抓住了吓得哇哇大哭的骆彬,碧影正护着宣晗与四个围着她的朦面杀手交战,宣晗担心骆彬的安危,忙喊碧影救骆彬。碧影本想带着宣晗直接突围,但宣晗声音恐惧担忧,更说不救骆彬他不走,碧影无法这才转身又去救骆彬,正是这样的举动给了朦面杀手机会,那人将骆彬高高举起,朝一处巷墙砸去,碧影伸手去接,宣晗顿时被另一朦面杀手抢走,并迅速逃离现场。
骆彬被救,惊魂未定,抱着碧影不撒手。
那些朦面杀手见目的达成也不恋战,纷纷撤退。
碧影身上挂着骆彬不方便追逐,只得将骆彬重新送回他表姐家里,待她再追出巷口,朦面杀手早已不知去向了。
听完碧影的描述,屋中所有人都盯着一脸煞白却又平静异常的苏瑜。
冲击太大了,苏瑜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
她迅速分析着是谁掳走了宣晗?
宣晗是北国质子,大唐若要用他绝不会用掳的方式将人带走。且朝堂上提议拿宣晗到连云与北国斡旋之事已是人尽皆知,皇帝不会蠢到愿意天下人耻笑他拿个稚子换取片刻安宁的事发生,所以就算他知道这是个给宣祈捣乱的好主意,也不会冒然出手影响他一代圣君的好名声。
除了大唐皇帝,还有一个嫌疑对象——北国王。
宣晗的来处宣祈曾对她仔细地透露过,如今宣祈有意收复连云定是在打北国王的脸,他不舒坦是一回事,偏偏北国朝廷有一支旧党,他们是先北国太子的忠实拥护着,先北国太子一死,
宣晗自然而然就是旧党的另一拥护对象,现北国王是不会愿意的,他也有自己的儿子,岂会容易他这脉的王位再被旁人觊觎?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掳走宣晗呢?仔细一想,答案呼之欲出。要么是怕,要么是激。说到怕,自然是怕大唐利用宣晗做些什么威胁到旧党势力,故此将质子掳回北国以定旧党之心;说到激,肯定是要取了宣晗性命,激起旧党激奋,倾全北国之力进攻大唐……。
苏瑜不敢再作深想,因为思之极恐。
抬眼间,她已作出反应,“蝶依,你和碧影一起快到寅国公府去,将质子被掳走的消息告诉世子爷,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务必让他追上去将质子救回来,然后悄然与宫里取得联系,看看皇帝都在做什么,现值非常时期,我不相信京城涌入了这样一批人,皇帝会不知情。”
“是。”
蝶依和碧影迅速离去,雪娇着急的站到苏瑜身边,“世子爷本事了得,晗公子定会平安归来。”
苏瑜心口有闷气难散,她瘫坐在锦凳自责万分,“自从得知王爷在连云被困的消息,我一直注意防范着府里的安危,毕竟皇帝真要将阿晗送到连云去,肯定也会正大光明下旨行事,断不会偷偷摸摸,正是这样的大意,忽略了外头还有危险。我想着这指杀手目的明确,行动迅速,在咱们王府外头,不知蹲了多少个日头,可算是让他们今日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却是因为那孩子想对我尽孝。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但无法跟王爷交待,这辈子只怕内心也要愧悔难安。”
满桌佳肴,再无人有食欲,热气腾腾的菜香,渐渐消散在空气里。周老太太握着苏瑜的手,遇到这种事,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宽慰,可她必须得说些什么,“这不是你的错,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在明处,那些歹人在暗处,防不胜防,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心里千万要想开些,不为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祖母说得对,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挺住了,千万不能慌。”孙娴也出声宽慰,那个孩子那么聪明伶俐,她很喜欢呢,要是真出事,她的心里也难受。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悄然滑过脸颊时,苏瑜迅速捋去,斜眸对雪娇说,“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也不能全指望世子爷那边,雪娇,你去趟集芳馆和小斑爷支会一声,让他将铺子里会些拳脚的好手都散出去,但凡见着形迹可疑的不要立即动手,你得到消息再通知世子爷去,这帮杀手都是亡命之徒,下手没个轻重,无谓咱们的人无故丢性命。”
雪娇曲了曲膝,“奴婢知道了。”
“还有,去仁济堂请江大夫到王府里来,我担心……。”苏瑜不敢说。
雪娇却能理解,王妃是担心万一世子爷将晗公子带回来,公子受了伤可立即医治。“王妃放心,奴婢省得。”
雪娇走后,苏瑜又开始巨烈的呕吐起来,周老太太望着揪心,恨不能替她受这份罪。
宫里也很快得到消息,皇帝从玉案后起身,兴奋的看着探着。“真的动手了,在哪里动的手?人现在在哪里?”
探子单膝跪地,低头回着话,“在双鱼巷动的手,质子已经被带出城,属下已经派人悄悄跟上去了。质子的贴身女使碧影回了王府不久,就和王妃身边的女使蝶依去了寅国公府,至于她们有何目的,属下因急着回来向陛下回话,尚未打探得到。”
小皇叔离开京城,自然也是不放心王府里的女眷的,将她交给他最信任的人帮忙照看,也在情理之中。萧景仁这会儿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并且扬马挥鞭出城去寻。他该让萧景仁找到杀手和质子吗?不,不能让他找到,就算找到,找到的也必须是质子的尸体。
只是这个时候宣萧景仁入宫见驾,未免要落下刻意之嫌,他略作思虑,“你多派些人也悄悄跟上去,萧景仁没追上也就罢了,一旦追上两边交战起来,一定不能让质子活着,是北国杀手动手杀质子最好,不然你们可以助北国杀手一臂之力。”
探子不问原因,只知领命,“属下遵旨,告退。”
探子闪身离开,皇帝复又坐下去,长长的松了口气,望着窗外舒散的落日余辉,自言自语,“小皇叔,好好呆在这个死局里,永远别出来才好。”
岳云眉今日陪着霍静芳回了趟娘家,回程时又巧遇从军营回府的岳远。岳云眉想吃桂花烙饼,宠妹的岳远自然要满足其要求,牵着马到了卖桂花烙饼的铺子,等到岳云眉和霍静芳一人手里拿着一包桂花烙站在街边准备享用时,忽然一阵哀呼惊惧的传入耳中,马蹄声接踵而至。
岳云眉正想看是谁不怕死敢在大街上嚣张,就见萧景仁率着一队人马扬鞭而来,同行的还有个她看着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女子,打扮不像贵女,穿着又不俗,实在是猜测不出身份来。碧影她是不认识,但看到同行的还是苏瑜身边的蝶依,岳云眉顿时来了警惕。
那一队人马打岳云眉几人眼前啸而过。
蝶依不在苏瑜身边,跟世子爷一起跑什么?还有他身边那个看着眼熟的女子到底是谁啊?岳云眉带着无尽和疑惑和担忧,桂花烙饼都不香了,推到哥哥怀里,一把夺过岳远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哥哥嫂子,你们先回去,驾……。”
“阿眉,不准胡来。”
“阿眉,你回来。”岳云眉骑马跑了,霍静芳揪着岳远的衣袖,“夫君,怎么啊?阿眉会不会有危险?”
岳远神情严肃的看着萧景仁那一队人离去的方向,方才路过的瞬间,他在萧景仁脸上见到了他从未有过的凝重,如此匆匆,肯定是出事了,“你别急,咱们先回府,再仔细打听打听。”
岳远夫妻的声音被岳云眉甩在身后,她挥响鞭子,迫不及待想追上去问问萧景仁出什么事了?
此时的摄政王府,周老太太和孙娴不敢离开苏瑜半步。江大夫已经进府,替她把了脉后便被安排在偏厅厢房歇息。
莫总管迈进门槛,举止肃穆,言语恭敬,“王妃,有人来报适才宫里离开一批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