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连云那边传来噩耗,本妃心神难宁,好在有外祖母和二位表姊妹的陪伴稍算宽心,没想到又有北国探子跳进了王府,也不知是不是王府流年不利,怎么总惹上些祸事。”
“王妃不必担忧,皇恩浩荡,陛下定能保护好王妃安全,更叫王爷平安回来。”
性情耿直的人也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瞎话,能做到禁军统领,苏瑜可不相信冉大将军脑袋里装的是浆糊,继续意有所指,“阮副统领怎么还没搜过来?要不是今夜是禁宫搜府,是陛下为着本妃安全的一番好意,否则本妃都要怀疑阮副统领是不是看花了眼,兴许那什么北国探子根本就没进我们王府呢。”
冉大将军心里咯噔一声,王妃的话令他心中一时头绪万千,但事已至此,他不敢深思。“阮副统领一直深受陛下信赖,自有其本事,相信不久定会将北国探子搜出来,以还王府平安。”
冉大将军的反应苏瑜全然放在眼里,只是她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有大将这话,本妃就放心了。夜已经深了,怕老人家身体熬不住,外祖母,你与两个姐姐一同进去歇息吧。”
周老太太便带着谢玉瑶和孙娴折身进去了。
冉大将军这才敢抬眼,一个穿着团花锦簇的褙子老妪,两个身姿纤纤的妙龄少女。
莫总管垂手走进来,打了个千,“回禀王妃,禁军搜过的地方已恢复秩序。”
苏瑜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本妃也乏得很,这就随大将军一起去看看阮副统领究竟在府中哪处盘桓,不然怎么一直搜不过来。”
冉大将军意图拒绝,“末将不敢拿王妃的安危试险,还是请王妃就在明德院等候,末将自去查看。”
苏瑜就不勉强了,“罢了,雪娇,你随冉大将军一起去吧,有什么事情速来回本妃。”
“是,王妃。”
王妃不去,派个女使随他去探究竟也在情理之中,冉大将军没生疑,准了。
阮单一直在他藏书信的地方,都快将这间屋子拆了,也没找见他藏进衣橱抽屉的那封书信。
真是见了鬼了,此刻他心下莫名的慌乱,也失了耐性,“再找,再给我仔细的找,看看这屋子里到底有没有特殊的东西。”
冉大将军和雪娇过来时就听见阮单吼这句话。
冉大将军莫名其妙,雪娇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她不动声色的跟在冉大将军身边,看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那北国探子会妖术么?怎么阮副统领连放手饰的匣子和放里衣的抽屉都不放过?难道是怕人藏里头?”
阮单神情一僵,臊得满脸通红。
冉大将军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就只在这间屋子里转?你是亲眼看到那北国探子藏进这间屋里了?觉得他有遁地术跑了,这才想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阮单被训得哑口无言。
看着阮单吃瘪的表情,雪娇心里很痛快,她道:“大将军,再闹下去就要天光了,本来王府近来就为人议论,要是看到禁军半夜搜府,就算是要搜捕北国探子,让百姓瞧见了,也不知得误会成什么样儿,您行行好,阮副统领将这屋子翻乱成这样也没找见人,那北国探子铁定不在这屋里,您赶紧将他带走,往别处搜搜吧。”
阮单是他的下属。
冉大将军跟着脸臊。
接下来要搜的地方自然也没搜到什么,在禁军集合准备离开王府时,苏瑜看到阮单像被霜打的茄子,再不复来时精神。
“北国探子狡猾,兴许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王妃恕罪,末将寅夜叨扰了。”
苏瑜依旧倨傲立在影壁下,神情端庄的点头,“去吧。”
敞了大半夜的摄政王府中门,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又重新合上。
在中门合上的瞬间,苏瑜终是撑不住身子一歪。
雪娇和蝶依眼急手快扶住。
“王妃还坚持得住么?”蝶依见着苏瑜脸色倏地惨白,忧心万分。
“雪娇扶住我即是,你去将江大夫请来给我诊脉。”
回到明德院,为免周老太太担心,苏瑜还是歇回厢房。
江大夫把了脉,眉头皱成一字,直接言道:“王妃忧思过甚,动了胎气,老朽这就去开保胎的方子,还请王妃切记,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千万小心。”
苏瑜在听到那句‘动了胎气’,浑身发凉,在意识到孩子暂且平安,更是心有余悸。
江大夫离开后,雪娇替她落饰,莫总管进来侍候在垂帘外,“人已经送回牢里去了,都无事,只是那北国杀手如何处置还请王妃示下。”
本事过人的禁军也搜不到北国杀手和肖敏的下落,真不愧是莫总管,他将人悬吊于井中这主意真是妙极了。等到禁军搜过私牢,再将人立即送回去,正所谓灯下黑,禁军也不得不上当。
“阿晗还没醒,暂且留着他的性命。”
褪下繁重的诰命妆束,顿觉一身轻松,歪在床榻上,记着江大夫的话,苏瑜动都不敢动。
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让雪娇叫醒用药,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便得到好消息,宣晗醒了。
苏瑜努力克制内心的狂喜,这才没放纵自己飞奔过去。见着宣晗坐在榻上,身后放着一条绣有绿兰花的长枕,碧影正喂他用稀粥。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确确实实是醒过来了。
“阿娘。”看到阿娘,宣晗很高兴,但他不敢大动作,因为到作大了他会头晕。
苏瑜自然也不想他多动弹,只是一想到他乱跑失踪,心里多少有些火气,又想到他之所以会乱跑完全是为孝顺自己的缘故,便又不忍主苛责。
来到床前,握着他的手,又摸摸他的小脸,眼中噙泪,“阿晗,都是阿娘的错,是阿娘没保护好你,你放心,阿娘保证再也不让人伤害到你了。”
宣晗乖巧的点点头,“阿娘别哭,儿子不怕,父王说过,儿子长大了,要保护阿娘。”
苏瑜既感动又心疼,轻轻将宣晗护在怀里。
周老太太望着这一幕母慈子孝,不免也跟着感动起来,“可算是过去了。”
苏瑜点点头,又问碧影,“江大夫过来了吗?怎么说?”
碧影道:“江大夫诊过脉,毒愫不可能一次性排出来,只要坚持几贴解毒药方才无碍。”
苏瑜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得好好谢谢江大夫。
宣晗无性命之忧,不代表苏瑜会对北国杀手手下留情。
与宣晗多说了会儿话,苏瑜便离开了。走廊下莫总管正在恭敬等候,苏瑜走到他面前站定,随意说着,“园子里那几株金桂花期太短了,兴许是花肥不够,劳烦总管费费心,叫它明年花期长点儿。”
莫总管不敢直视王妃眼中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意,心领神会,“老奴知道了,这就下去张罗。”
苏瑜斜了斜身,站在廊下,望着早晨不怎么刺眼的阳光,手轻抬,一封书信便落到她掌心。拆开,打开纸张,上面写的全是诬陷与北国通敌的虎狼词,字字如刀,行行如剑,若昨夜真让那阮副统领得手,今日这摄政王府的大门上早就贴上封条了罢。
那些盯着摄政王府大门的眼睛依旧存在,朝廷关于如何给连云筹备粮草和药材之事争论了半个月起有定论,在这定论之前,已有一批粮草和药材利用商船悄悄运往连云。
摄政王府的日子正常过着,宣晗已经痊愈,周老太太在确保苏瑜母子无碍后才决定起程回府,临走时还不忘宽慰,“好在送往连云的粮草和药材都筹备下来,择期就要往连云去,王爷威武,必定能等到粮草和药材。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自己个儿好好养着,等到王爷得胜归来,给他个大惊喜。”
“让外祖母替阿瑜操心,阿瑜真是过意不去。”苏瑜并未被周老太太宽慰到,连云那边战事如何,萧景仁隔三差五就会让人送信来,她心里有数得很。皇帝筹备的这批粮草和药材,能不能安全送到连云还是未知数,根本不能指望。好在王爷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后方又有她操持,不论是与宫里这场仗还是与北国那场仗,他们夫妻两个都不能输。
守候在摄政王府的某双眼睛,在看到摄政王妃亲送周老太太上马车后,折身消失在人群里。再出现,是在相府的书房。彼时,肖禀坤和沈重霖脸色沉重的听着探子汇报。
“就这么简单?她再没其作动作?”
说话的是沈重霖,他被苏瑜算计惨了,总觉得不论她是举手投足还是一啖一饮,皆有害人于无形的阴谋。
肖禀坤对沈重霖这种恍若惊弓之鸟的状态很厌恶,就算有些能耐,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假以时日,难道还收拾不了她?“你慌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此刻的摄政王府就像个孤岛,真有动作我们能不知道?”
沈重霖觉得肖相轻敌,他也不喜欢肖相这种态度,但他现在诸事都得仰仗肖相,不敢直谏,只能好心提醒,“相爷可千万不可小看这贱人,她就像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猛兽,总会在我们掉以轻心时张开血盆大口,或许会将我们吞得连骨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