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借着昏黄的光亮看到苏怜宝蓝色的裙子开始被腥红浸漫,他脸色惊恐的跄踉退步,嘴里说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然后,李宴转身跑了。
苏怜看着李宴逃跑的样子,彻底将心死透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残花瓣上,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凤香也没料到自家姑爷会来这样一出,他这是怎么回事?是跑了,还是去喊人了?
凤香吃不准,于是只能又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奶奶出事了。”
路过的女使听到凤香的叫喊声,一些过来帮着扶人,一些去宴席上传话。
一柱香之后,苏怜躺在榻上,头上身上全是汗水,不时的巨痛折磨得她呼吸变粗,脸色苍白。
曾夫人在床前来回度步,听着苏怜的叫喊声,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问,“稳婆还没来吗?还没来吗?”
她身边的嬷嬷说:“刚刚得到消息,六婆到乡下去走亲戚去了,一时间也找不到旁的熟悉的稳婆,只能到前头大街上把医馆的章三娘子找来,她也是个能接生的。”
“那赶紧去接啊,你到大门口去迎迎,让她快些。”曾夫人声音急切。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嬷嬷转身匆匆离开。
曾夫人看着被折磨得汗水涔涔的苏怜,到底心中不忍,吩咐凤香,“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我去去就来。”
曾夫人离开寝居,外头李三老爷见她出来,也神情紧张的问,“怎么样?”
曾夫人摇摇头,满脸的焦虑,“妾身出来跟老爷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发生这么大的事,以防万一,是不是要通报苏府那边?”曾夫人问得小心冀冀,足见她内心的纠结。
如今苏家嫡长女贵为皇后,毫无背景的苏瑜水涨船高,虽说国丈无实权,但谁家不巴结?何况李家三房这门亲事还是皇后娘娘促成的,苏怜真要因为宴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何氏那个泼妇闹起来谁受得住?
李三老爷狠狠的拍拍膝盖,朝门口的使役问,“那个浑账东西呢,还没找到吗?”
见主子发火,使役战战兢兢的回话,“有人看到宴公子出府去了,奴才已经让人出去找了,只是今夜是中秋节,大街上有赏灯会,奴才怕找起来不那么容易。”
“我不管,多多派人出去,一家要把人给我找来回。”李三老爷才觉自己的仕途有些顺当了,若真因着此事又把前程毁了,看他不剥了李宴的皮。
看李三老爷吼使役的样子,曾夫人被吓得不轻。她也不是不清楚李三老爷在想什么,前程是重要,儿子也重要啊!“老爷,你快拿个主意啊,要不要去苏府传个话啊!”
这个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李三老爷艰难的点点头,“去吧,若许亲爱太太过来,宴哥儿媳妇的心能定些,万一什么事也没有,母子平安呢?”
曾夫人也抱着这样的侥幸,转头就去吩咐人往苏府传话。
此时的苏府,一家人正在花园里吃饼子赏月,何氏觉得今晚的月亮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圆的月亮。
“呀……。”
突然,眼睛一疼。
“阿娘,你怎么了?”苏盼问。
何氏边揉眼边说,“可能有个小飞虫被风吹进眼里去了。”她又眨了眨,“好了,没事了。”就是有点儿痒痒。
苏盼往她茶盏里添了茶,又拿起一声点心送到徐老太太面前,徐老太太轻轻推开,笑道:“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该积食不克化了。”
“是这样的,盼姑娘。”康妈妈在徐老太太身边侍候,见状,轻言细语,“老太太有些上了年纪,晚上用得太多,夜里会睡不安枕。”
“要不要让厨房备些山楂水来吃,那东西是帮助克化的。”苏盼十分孝顺的开口。
徐老太太心情平静的享受着孙女儿孝敬,“那就煮半碗来吧。”
苏盼点了点头,便吩咐女使去厨房传话。
微风送爽,淡淡的清凉中透着些许桂花的香气,徐老太太闻着很是提神,“桂花的香味儿我也闻着,只是今夜这桂花香味儿甚是馥郁,香味儿中还带着丝丝香甜的气息。老大媳妇儿,你明儿命人采些装起来,可以做个桂花糕来尝尝。”
这种小事若能讨了老太太高兴,何氏也是乐意效劳的,“好好,儿媳明儿就命人收采。阿娘还不知道吧,这桂花之所以味儿不同,是因为这桂花不是凡品,这桂花叫金桂,开的花都是金色的,香味儿也好,媳妇儿也是头一回见呢。”
金桂?
这名儿好听,听着好像她的地位都在无形中抬高了许多,虚荣心瞬间到达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位。不由自主想到了宫里的苏瑜,徐老太太说:“听说宫里原本每年都要举办中秋宫宴的,今年也不知怎的没有举办?”
苏宗耀温温吞吞的开口解释,“因为先皇帝叛国之事,眼下举国都是防御状态,举办一场中秋宫宴花费不浅,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把这些银子都省下来补给军中,不叫将士们在前方卫国,咱们在后宫奢靡浪费,造成不好的影响受人诟言。”
“这举措倒也能稳定军心。”徐老太太难得真心诚意赞扬一句,“要不说旁人都入不了陛下的眼,只有咱们瑜姐儿能得陛下亲睐呢,就这悲天悯世的胸怀,当今世上只怕没几人。只可惜也不知哪一年我老婆子才有幸进宫去游玩一趟,这辈子还没开这个眼呢。”
提到这桩事,容不得苏宗耀要多想了。如今他已经贵为国丈,手中虽无实权,身份地位却也摆在那里了。她的阿娘还是个平民之身,说出去的确不够体面。该是为老太太请封诰命的时候了,只是瑜姐儿例来对家里这些长辈无甚好印象,这个诰命得的肯定不会容易。
“是儿子让阿娘受委屈了,听说阿娘接了寅国公府老夫人的宴请贴子,阿娘若只这样前去,咱们苏家和宫里的皇后娘娘难免要遭人非议,儿子明日就进宫,争取为阿娘讨个诰封回来。”
儿子这样说,简直让徐老太太喜出望外。以她儿子现如今的地位,这个诰封怎么也得一品吧,比沈家那个亲家母还高呢,她能不高兴么?
“还是耀哥儿你孝顺。”
苏宗耀没说话,只恭敬的笑着。心里却想着若是没有瑜姐儿,他想孝顺也找不到门路。
山楂水很快就端了上来,明明有些酸,徐老太太却吃出了满嘴的甜味儿。只是这甜味儿还没甜多久,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门房来传话,说黄国公府来人了。
来人是个婆子,算是曾夫人手下得力的,见着何氏先曲了曲膝,然后禀报,“亲家夫人,请您快随老奴过府一趟吧,我们奶奶要生了,样子不大妥当,还请亲家夫人赶紧过去替我们奶奶撑撑。”
何氏闻声,慌得赫然起身,“我前儿去了一趟,产期也是这几日,大夫还诊了脉,不是说一切正常么?怎么就不妥当了?”
这话问得来人脸色一僵,偏偏这一僵让何氏瞧出了异常。她也不多说什么,辞别了徐老太太匆匆跟着来人往外走。苏盼不放心想跟去,何氏阻止她,“你别去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沾了血腥不好,好好在家呆着陪你阿爹和祖母,我去看看情况。”
徐老太太也拽着苏盼,“你阿娘说得对,你去不得那种地方。”
去黄国公府的一路上,何氏心里七上八下,就差乱成一锅粥,她问:“你们奶奶是怎么发作的?”
公子爷推的。
这话谁敢说?
婆子只道:“像是摔着了。”
何氏又咄咄逼人,“她如今怀身大气的,身边不可能没有服侍,好好的怎么就摔着了?你们国公府到底是怎么看人的?”
婆子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何氏又问:“我家姑爷呢?现在陪着你们奶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