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融倒地时,一口红血喷了出来。
徐蒙眼睁睁看着南宫鹤连插在心口上的刀都不拔,带着一脸奸滑危险的笑容朝苏瑜走去。他拼了命的拽住绑在南宫鹤左手上的藤蔓,可是南宫鹤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大,他只有被反拖着走的份。
徐蒙急得大喊,“娘娘,快跑,娘娘,娘娘,快跑。”
苏瑜没有动。
南宫鹤走了几步,胸口的刀终于掉了。他是穿着盔甲的,血将盔甲口染红了。说明刘融还是真刺伤南宫鹤的,只是伤得不深,更愰谈中伤要害。
突然,拽住南宫鹤的藤蔓从中间断开,徐蒙猛地倒在地上。待他爬起来冲过去想救苏瑜,南宫鹤反手一记流星锤甩过去,徐蒙动作十分艰难的避开,还是被流星锤击中,他的一只手臂飞了出去,身子又重重摔倒在地。
“啊……娘娘,快跑……。”
徐蒙撕裂般的声音响彻山隘。
苏瑜却站在山丘上纹丝不动。
她目色沉静的看着一步一步,带着急不可耐表情的南宫鹤朝她走来,他嘴边的笑容每走一步就添大一分。他的身后是漫天飞舞的血雾,还有遍地的哀嚎痛哭,他仿佛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的眼里只有将苏瑜捉住送到北国王面前去邀功的快感。
“大唐皇后,你乖乖束手就擒,本大将军就下令饶徐家军和陈国大军不死。”
面对南宫鹤的嚣张,苏瑜徒然比他更狂妄,“南宫鹤,你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你难道不会回头看看吗?你的北国大军已经所剩无几了。”
“罢了,抓住一个你,胜过千军万马。你就站在那里等着,本大将军来了。”
“皇后娘娘……。”徐瑛心中痛悔,他就不该抱着一丝侥幸,若是皇后真落到南宫鹤手里,后果哪堪设想?
“娘娘……。”徐蒙急得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他不敢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宫鹤抓住苏瑜。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他惟有看着南宫鹤最后一步停在苏瑜五步开外。
南宫鹤已是难抑满脸得逞的笑容,他丢手右手的流星锤,抬起手张开虎口,只差最后几步。他对面的女子颜容沉寂,那双墨如幽渊的眸子透着无尽的幽暗晦涩,能在这样危险的境遇中面不改色,倒让南宫鹤生出几分敬佩来。
“是个女中豪杰,我王定会好生待你。”
蝶依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他与苏瑜之间。
南宫鹤哪会把一个身板娇小的女使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苏瑜,“不想你的女使弃了性命,就让她滚开。”
苏瑜没说话,那副沉寂的颜容徒然笑若妍花,“南宫大将军,本宫最后告诫你一句,不要看不起女人。”
正待南宫鹤欲细嚼苏瑜这话是何用意时,挡在她面前的女使赫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等到他彻底反应过来,一柄匕首早已插进先前被刘融刺破的盔甲之中没入他的身体。
南宫鹤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看没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左手上的另一个流星锤也随之掉到地上,
见他还有力气转眼珠子,蝶依瞬间抽出匕手复又再插进去。
血溅在了蝶依的脸上,脖子上,衣襟上,被血染红的眼睛,就像两轮血月,冷寂的毫无生气。
南宫鹤终于跪在地上。
他跪下的那一刻,整个杨山隘似乎静若死魂的大海。
刘融瞠目结舌的看着南宫鹤跪在地上的背影,惊愕得嘴巴合不上。
徐瑛连爬带跑的去到徐蒙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裳堵住弟弟涌血不止的断臂伤口。而他怀里的弟弟,仿佛连痛都忘了,怔怔的看向小山丘的方向。
在确定南宫鹤必死无疑后,蝶依松开手,转身走回苏瑜身边。
苏瑜抽出袖中的巾帕递给蝶依,示意她擦擦脸上脸,随后自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往前走了两步,“南宫鹤,耗子但凡嚣张,身边一定有个可能避猫的洞。同样道理,人但凡嚣张,身边也得有所依仗。可你呢,败就败在嚣张之余,没想过引你前来送死的这个局是谁设的。”
“是……你……。”
南宫鹤此刻满口血,他拼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说出这两个字。
然后,他人命,永永远远的交待在这杨山隘。
苏瑜将头轻轻一仰,仿佛想看血雾升了多高,她看到的却是血雾与无垠天际的残阳成了一色。
“南宫鹤死啦……。”
“南宫鹤死啦……。”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战场上北国大军顿时乱成一团,徐家军和陈国大军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骁勇的北国大军缴械投降,这是在北国王南宫措上位后没有的事情,其辱如同当众打南宫措的脸。
这场战役北国只活下一万余人全成俘虏,徐家军和陈国大军亦有两万有余的伤亡。
待到耳边的厮杀声,呼喊声全都消失之后,苏瑜坐在山丘上,默默的看着眼前成堆成遍的尸体。
血雾也散了,全都汇聚到天边成了落日过后的晚霞,晦暗又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姑娘,咱走吧,这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蝶依陪了很久,忍不住开口。
苏瑜却声音沉沉的说:“你信前世今生吗?”
蝶依被问懵了,表情上甚至莫名其妙。
苏瑜继续说:“这世间是有前世今生的,上辈子我虽然恨,但也算老老实实过了一辈子。可这一世,我造了如此多的杀孽,我肯定没有下一辈子了。”
蝶依只当苏瑜是受了刺激感叹之中说起胡话,“这哪里是杀孽,想想大唐千千万万的百姓,您如果不在这里阻止南宫鹤,等到他攻进大唐腹地,咱们大唐的百姓会死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南宫鹤才是杀孽,姑娘您是好心救人。”
忽然,望不见尽头的远端传来一阵焦急的马蹄声,马蹄溅起尘雾弥漫,很快又被山间野风吹散。
苏瑜望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吁……。”
来人在山丘前停住,在他翻身下马的瞬间,苏瑜突然发了狂似的飞奔过去。
猛地撞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唔……唔……。”
蝶依下来朝着来人曲了曲膝,“陛下。”然后牵着马走得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