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很磊落,若不是她献殷勤的对象是彭俊,袁嬷嬷倒是很赏。“这可不是你辩解的理由,但凡识点道理的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在别处如何我管不着,但在这庄子里就不成,彭掌柜,请她离开吧。”
“是。”
彭俊今日得了来碧落庄送物资的差事,走到半路了,玉儿姑娘突然追了上来。眼看天空灰灰的,是落雨的前奏,他虽然心中不喜,却也做不出来将人丢在半途的事来。阿娘已经跟他明言过了,说东家娘娘身边的女使家里不敢肖想了,还是找个实实在在的姑娘做媳妇吧,这才有了玉儿姑娘时常往他跟前凑之事。
“你先回马车里去,我一会儿就出来。”
玉儿不答应,将他的手甩开,“俊哥哥,急什么,这位姐姐给咱们送来了茶水,我正口渴得紧,歇歇再走吧。”
说完,径直往采玉跟前来,接过采玉手里的茶托,笑得明媚,“谢谢这位姐姐,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采玉。”采玉应话,随即看了一眼彭俊就要转身。她心里闷堵得很,她想冷静一下。
“采玉姐姐,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玉儿看出采玉要走,赶紧出声。
彭俊闻声和袁嬷嬷一起把心拎紧。
“你又不识得她,有什么好说的?”彭俊阔步上前,拽着玉儿就想走。
玉儿不走,拉扯间茶壶掉在地上碎了。
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彭俊怒视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玉儿是个不怕事的,并未因彭俊的怒容而怂半分,依旧笑意溶溶道:“我只是想找采玉姐姐说说话,俊哥哥,你紧张什么?”
“我……。”为什么紧张?彭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采玉倒开口,“你想找我说什么?”
“我从娟娘嘴里听说过采玉姐姐,不过我并不是偷听到的,而是意外听到的。娟娘和冯婶子说俊哥哥心里有人,那个人是采玉姐姐,可是采玉姐姐对俊哥哥不冷不热的,一直这样吊着俊哥哥,冯婶子说俊哥哥年纪不小了,她也想抱孙子了,与其找个高攀不起的侍候着,还不如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做媳妇。”
“你胡说什么?”袁嬷嬷冷声叱问,“你姑娘家家的,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采玉吊着彭俊,我告诉你,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玉儿像是没听见袁嬷嬷的话,目不转睛的盯着面无表情的采玉。
彭俊又上来想将她拽走,再次被她挣脱,“俊哥哥,她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吊着你,折磨你,有意思吗?反正今日大家正巧碰到面,一次说清楚不好么?这些天我怎么对你的你又不是瞎子,我对你知冷知暖,采玉姐姐呢,她压根就没跟你打过照面,什么真感情,她心里若真有你,会这么对你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玉儿这番话后,采玉纠结万分的心突然就定了。
彭俊也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她知你冷热是吗?”采玉先问彭俊。
彭俊明白采玉这话的意思,他想解释,“阿娘的意思,我……。”
彭俊没说完的话,采玉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偏过头就对玉儿说:“你误会了,我与彭掌柜清清白白,没牵扯,谈不上对他忽冷忽热。”
玉儿闻声,露出胜利的笑容。
彭俊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采玉,而采玉则对袁嬷嬷说:“嬷嬷,主子身边还要等着我侍候,我先回去了。”
采玉折身走了,只余给彭俊一抹疏离冷漠的背影。
彭俊跄踉着退了两步,正巧随从也将物资搬完,他语声有气无力开口,“玉儿姑娘,该走了。”
袁嬷嬷怔然的看着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心里立即焦乱成麻。
采玉说要回去服侍姑娘,她匆匆赶往春露台,却并未见着采玉。急着又将适才发生的事跟苏瑜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路真杀出个程咬金来?示意蝶依将采玉寻来,她有话要问。
没一会儿采玉来了,直接跪在苏瑜面前,“奴婢谢姑娘替奴婢操心,奴婢已经想通了,彭俊是个好人,但奴婢配不上他。”
“你住口。”袁嬷嬷皱眉,“你贵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女使,身份尊贵,看上彭俊是他天大的福气。”
苏瑜眸色一深,仔细打量采玉,她有脸上并未见着失去什么的愁绪,反而那双眼异常的清明。“你真想清楚了?”
采玉点点头,道:“姑娘,想来嬷嬷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你了,奴婢也清楚您让他做浮笙楼的掌柜多少是以为奴婢会与他成事,你事事为奴婢着想,是奴婢不识抬举,姑娘恕罪。”
“彭俊这孩子真是不错的,姑娘让他做浮笙楼的掌柜,他也从未出过差错,这样有本事有能力的夫君,采玉,你不要外头大把人抢呢。”袁嬷嬷是真替采玉着急。
采玉垂下眼来,带着一丝哀伤,“奴婢自幼就跟着姑娘,当知姑娘不会亏着奴婢。彭俊是个好人,奴婢也承认的确对他动过心,可每次与他见面后,奴婢都会想到夏莲,她当时嫁给程山,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她死那天发生的事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奴婢的脑子里始终记得,这辈子都挥之不去。姑娘,奴婢心里这道坎过不去,这就是奴婢对彭家掌柜忽冷忽热的根源,他应该找到个更好的姑娘做妻子,而不是像奴婢这样一个心里有病的人。我看那玉儿姑娘就很不错,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待彭俊好的,这样就可以了。”
屋子里静若无人,窗外倒是虫鸣雀吟,苏瑜默默看着采玉,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然而并没有。
袁嬷嬷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采玉,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想好了?”须臾之后,苏瑜开口。
采玉郑重点点头,“奴婢想过了,奴婢要在姑娘身边侍候一辈子,嫁人之事再不提起。”
苏瑜也跟着袁嬷嬷叹了口气,“蝶依,你带采玉下去吧。”
“是,姑娘。”
蝶依带着采玉撩帘出去,袁嬷嬷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采玉那丫头给彭俊留着颜面呢。”
“呃?”袁嬷嬷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苏瑜端起手畔的茶盏,温温润润开口,“你适才不是说了么,那叫玉儿的姑娘往彭俊身边凑了一段时间了,虽说是冯氏的意思,但若彭俊拒绝得干脆,她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