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的大儿子叫林方,更是着急,“阿爹,阿娘,先不说柔娘的名声,这下子恐怕是我的婚事都要耽搁了。咱们家往上捣几代都是清白人家,家里的女眷就算再穷再苦,也不曾出过给人做妾的?一旦家里有女眷声誉受损,咱们整个林家都要受连累。”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南家姑娘呢,她家世代教书育人,咱们两家就要订亲了,要是因为这事儿这亲事给黄了,可怎么得了?”尹氏慌得六神无主,“当家的,你快拿个主意啊,你们这一路回来什么都知道了,这事儿南家也肯定知道了,是不是得赶紧到南家去安抚安抚?”
……
堂屋里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林柔站在门外中听得全然。
那南家姑娘是大哥最中意的姑娘,可南家是诗书人家,规矩多,若要真因为自己的事毁了这桩亲,那她岂不是在大哥面前永远没脸了?
还有自己的名声,经孙大奶奶这样一闹,就像是把她剥光了丢到大街上任人观看一样。
羞忿,痛苦,悲伤,绝望,一股恼儿像洪水猛兽将她淹没了。
她没有活路了。
为了大哥的亲事,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整个林家的声誉,她要以死以证清白。
此时堂屋里一家三口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个定论,林捕头道:“这件事既然是因宋家而起,那我就去趟宋家,找到宋家大爷问清楚。方儿,你也赶紧去趟南家,安抚安抚,等晚些时候回来咱们再叙话。”
临出门前,林捕头还跟尹氏说,“柔娘呢?”
“柔娘心里委屈,把自己管在屋里不肯出来呢。”
林捕头又想到老太太,“那就先让她安静安静,万事有我这做阿爹的呢,阿娘身子不好,你先多去管管她。”
尹氏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林捕头出门去到宋家,那时宋鑫并不在府里,而门房也早得了通知,林家来人,一律不见。
林捕头吃了闭门羹,虽然怒不可遏,但他到底是个有尊严的男人,做不到像个市井妇人一般在宋家门口大吵大闹,只得胸口憋着气转身回去。
刚从婆婆屋里出来,准备去做晚饭的尹氏见到才出门不久的丈夫回来,赶紧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是人不在,门都没让我进去。”林捕头没好气的应道。
尹氏声音恨恨,“肯定是知道冤枉了我家柔娘心虚,躲着不肯见人。”
“哼,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公道必定要讨回来。”林捕头是公差,吃了十几年衙门饭,身上自带一股戾气。“你去做饭,我去看看柔娘。”
尹氏点头去做饭,林捕头则走向林柔的屋。
见林柔屋门紧闭,林捕头就拍门,“柔娘,快开门,阿爹和你说会儿话。”
屋里无人应答。
林捕头只当柔娘恼羞,脸皮薄,没好意思见他,继续软了声音喊,“事情阿爹都听说了,阿爹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阿爹是信你的,咱们全家都信你。你别难过啊,阿爹是捕头,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柔娘,快开门吧。”
屋里依旧沉默。
林捕头突然眉心一跳,退后两步,忽前往前冲一步踹开房门。
一个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赫然残忍的撞进他的眼里,林捕头猩红了眼,惊呼,“柔娘,我的女儿。”
他的这一声喊,吓得在厨房洗米的尹氏把洗盆给打翻了,她没来由得觉得两眼发花,腿脚突然不听使唤的往柔娘屋里去。当站在门口看到悬在梁上微微摇晃的白绫,以及躺在丈夫怀里不省人事的柔娘,顿时觉得心惊肉跳,她几乎是扑过去,紧紧握着柔娘的手,“柔娘,柔娘,你别吓阿娘啊,你这是怎么了?柔娘,你快跟我说句话啊,啊……。”
林捕头摒住呼吸,仔细掐了脉门,然后泄气,脸上尽是悲恸。
尹氏悲苦大喊,“柔娘,我的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样抛下爹娘,叫我们怎么活啊?”
林捕头徒然看到在倒地的凳子边上,有一张氏,伸手拿起来,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只见那已让泪滴模糊的纸张上,写着:“父母大人敬上,恕柔娘不孝,让父母尝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楚。但出此一事,兄长的亲事绝不能因女儿之事断毁,所以女儿已别无他途。就算父亲为女儿伸张了正义,但人言可畏,就像白绸上被泼了墨,终究不是从前的白了,女儿活着,声誉依旧会受人诟病,不若一死了之,自证清白。”
林捕头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突然就哭出了声,“柔娘,她肯定听到了我们在堂屋说的话,她正是为了我们才走这一条路。”
泪水早已模糊了尹氏的眼睛,她抢过林捕头手里的遗言,颤抖着声音悲彻万分,“我苦命的孩子啊!啊……。”
“柔娘怎么了?柔娘怎么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正在悲恸的夫妻二人看过去,正是老太太颤颤巍巍站在门口。
原来老太太听到媳妇的哭声,还有儿子的喊声,她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实在放心不下的她掀被下榻,艰难万分的挪到了这里。当见到躺在儿子怀里的孝顺孙女儿唇页发污,毫无生气,意识到什么,“柔……柔……。”
老太太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也扑倒在地。
“阿娘……。”
“婆母……。”
……
林家乱作一团之时,隔壁宋家的宅?,宋春花正扎着手里的绣绷着,是孙嬉说她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人了,这京城里的姑娘,但凡有家世涵养的,盖头上的红盖头得让自己亲手绣才吉祥。于是就给了她这个绣绷子,天知道她拿着这个绣绷子有多别扭。她哪里会绣什么花儿?有这功夫还不如到山上去拾捆柴火呢。
呸呸呸。
她现在入了京,身份不同了,怎么还能怀念从前在乡下过的那些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