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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幽庭回来以后,商晨萧只要有时间,都来常宁宫。

然,殷贵妃变了。

以前,商晨萧但凡来常宁宫,殷贵妃脸上总带着笑,让人觉得她对你的到来是期望且欢迎的。现在,殷贵妃仍旧是带笑的,但那笑总让人觉着没有温度。

一开始,商晨萧只以为是千梦的死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渐渐的,商晨萧发现,不是这样的,殷贵妃是因为千梦的事,怨上他了。

她用疏离和淡漠来宣泄她心中的不满。如果是以往,商晨萧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为大雍的帝王,他不会在意他的妃嫔是怒,是喜,是哀,是怨。

被人认为最受圣宠的殷贵妃,可以恃宠而骄,却决不能冲着他有情绪。

商晨萧清楚的知道,殷贵妃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变得比以前更重,因为他竟能容忍殷贵妃的冷待。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商晨萧有多久没这样过了?太久了,久到他根本记不清了。

下了朝,商晨萧还是来了常宁宫。

“陛下来了。”

殷贵妃是笑着的,但是商晨萧觉得这样的殷贵妃明明就在他眼前,却离他很远。

“柔儿,你心情不好?”一个多月了,商晨萧给了殷贵妃一个多月去淡忘千梦的死。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难道比他和她的情义还重要?

“没有。”

商晨萧的眉拧得死紧,“柔儿,朕可以理解你因为千梦的事伤心难过。但是都过了这么久了,有些事本不该太过介怀。”

“陛下以为的久,连两个月都不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又岂是区区一个多月就能够忘怀的。

难道这么点时间就可以当作曾经存在过的人没有存在过吗?就像他当落星初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是了,落星初走了,可宫中像是集体失忆了一样。没有人知道落德妃存在过,没有人知道落星初是谁,包括他面前这个男人,与落星初同床共枕过的人。

“柔儿,朕是帝王,朕手上的人命何止一条。千梦不会是朕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是,陛下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万千人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区区一个千梦。”

“你在怪朕。”

“陛下是天子。”所以,我怎么敢呢。

商晨萧开始有些不悦了,人的容忍限度是有限的,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呢。任谁用万般热情换不回一丝真诚的笑意,也不会高兴得起来的。

“柔儿,你一定要这样吗?之前说好了今后要以诚相待的。”

殷贵妃笑了起来,“陛下是觉得我不够诚?”

够,殷贵妃面上无可挑剔,一切看着自然而然,恰到好处。只她这颗心是凉的。

一旦上心了就会发现,原来你在做戏的同时别人也在做戏,别人是你的戏中人,你亦是别人的戏中人。

在此之前,商晨萧愿意维持这样虚假的关系,而现在,商晨萧已经不满足于此了。他想要的是真心换真心,可殷贵妃似乎并不准备同他一样。

“柔儿,朕当你是因为最近的一些事情惊着了,还回不过神来。朕听说虚空大师已经入京好几日了,现下在聿王府下榻,朕请虚空大师进宫为你诵经祈福,好不好?”

“陛下说好就好吧。”她也许真的失魂了。

话到此处,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商晨萧在常宁宫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晚间,一纸诏书下达聿王府,诏虚空大师入宫。

“哎,老和尚,你这是要去哪儿?”

千梦从外面回来,正遇上虚空大师收拾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似虚空大师这等终日如浮云般漂泊不定的人,也只有那几本禅书会随身携带。

虚空大师把禅书细细的包好,道:“梦梦,永安帝下诏让我入宫为他那个贵妃祈福。我堂堂一世外高僧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要进皇宫这等污浊之地为什么贵妃祈福。现在不跑路更待何时,梦梦,赶紧的,就等你了。”

“不是吧,老和尚,你就这么走了?”就不怕皇帝陛下龙颜大怒降罪于你?

“还有啊,我们好歹在聿王府住了这么些时日,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向聿王殿下辞行,是不是不太厚道?”

虚空大师停了动作,狐疑的看着千梦,“梦梦,你很不正常,最不想进宫的人不应该是你吗?永安皇帝可是特别强调了,诏虚空大师师徒进宫。也就是说我进了宫也少不了你,所以逃得更快的不应该是你?”

千梦摸了摸鼻翼,“谁说的,我才不怕进宫呢。”

“你这意思是不走了,应诏入宫?”

“嗯啊。”千梦应得含含糊糊的,但是了解她的虚空大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梦梦,要去你去哈,为师就不奉陪了。对了,为师要写封信给永安皇帝,说小徒弟你尽得为师真传,完全可以代替为师向殷贵妃诵经祈福。如此,永安皇帝应该不会为难为师推诿之责了。”

虚空大师念念叨叨的,大有立马研磨写信了事走人的架势。

千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老和尚,你不能这么不厚道,我不懂经文啊,你别害我。”

说得跟真的似的。

虚空大师好整以暇的观看千梦演戏,“不懂经文啊,不懂就学呗,为师是不吝将毕生本事教予你的。以你之聪慧,现在抱一下佛脚,说不定就能在宫中一展为师的风采了。”

“老和尚想得倒美,我才不学呢。”

虚空大师作叹息状,“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千梦也摇头晃脑的跟着念,“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那深沉模样将虚空大师学了个十成十。

虚空大师不由的笑了,忽忆起刚见到千梦的时候。

十五年前那个粉粉糯糯的三岁小女孩,也是学着他的模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彼时,千梦那娇憨可爱的模样直直的闯入虚空大师的心间。

虚空大师年五十。

一入佛门清净地,三十五载空寂身。

佛门讲究一个缘字。虚空大师遇见千梦,是缘。救下千梦,是缘。因为千梦,半只脚踏进尘世,也是缘。

于是虚空大师将千梦带回了无妄峰,教她,育她,看着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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