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拓跋离与武凉士族达成合作关系,这片大地再次迸发出生机。
农户与士族的关系割裂开来,卫汗书院出来的吏员们将他们登记在册,重新归于朝廷。
同时伴随的还有技术帮扶和资金援助,士族们手中的土地被逐步归拢,继而分配给农户,当然,只有使用权。
并且成立农帮司,对于破产的农户进行无息帮扶,提供耕牛以及更先进的农耕技术。
毕竟,百姓对于承担风险的能力几乎为零,若是老天爷赏饭,收成好,上面的老爷们还要多加征税。
可若是出现灾害,遇见几个王八蛋朝廷,连个赈灾都没有。
就算有赈灾,各级官员也要从中牟利,各级政府稍微一卡,和商人们同流合污,将市面上的粮食收的一干二净,从而抬高价钱。
继而再拿出他们的大杀器,放贷,只这一下子,便将你十几年的生产付出全部掠夺,剩下的只有农户们的饥饿和死亡。
“每丁每年向朝廷缴纳粟二石,称为租;绢二丈,棉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为调。服徭役20天,为正役。若不需要服役,每丁需要每天缴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缴足二十天代役称为庸。除此外,不得加任何租调。”
百姓们屏气凝神的聚在一起,聆听着拓跋部的天使宣布最新政策。
几个孩子笑闹着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快被几脚踢在地上哭泣,又被一瞪不敢再发出噪音。
尽管天使所言已经通常于白话,但总有百姓理解不了,台下的佐吏拿着同等大小的布或麻,向众人解释。
百姓们理解之后,顿时哀声一片,粮食自产倒还是好说,绢布和棉北境可没法自产,只能通过购买。
尽管哀怨声不断,上面的政策却依旧在宣扬着,“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租调全免。
出现自然灾害,农作物损失十分之四免租,十分之六免调,损失七十以上赋役全免。”
台下的哀怨声依旧未停,这蛮子朝廷这番做法,不过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大家伙连吃食都自供养不上,这免租条件根本享受不到。
拓跋离自是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随着另一条的指令的颁发,人群迸发出了激动的呼声。
“赋出于田,自上税下,然当今百姓困顿,朝廷愿赠发田亩,以滋养民力。”
而且颁发田亩力度也很大,中男,丁男皆可一顷地,便是一百亩,16-20岁为“中”,21-59岁为“丁”,但凡一个户有两个壮劳力,便可获得两百亩田。
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口分田死后要还给国家,永业田可以传给子孙。
老男(60以上)、残疾者四十亩,寡妇三十亩,寡妇如果是户主则为五十亩。道士、僧人三十亩,女冠、尼姑二十亩。
当然这样的政策只持续五十年。
陡然间,皇帝万岁,拓跋万岁的口号就被喊得响彻云霄。
几番征战下来,荒田不断,再加上拓跋离从各士族手中缴纳上来的田亩,足够运行这一政策的推进。
而五十年的时间,也就是两代人,待到后期人口增加后,这样的政策显然不是最优解,届时,拓跋离自会改变国策。
但现在,均田制绝对是最优解。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也许我们会对木兰家当年的富有程度感到困惑,打仗人均开坦克是怎么回事。
而均田制,就是为什么木兰可以买一整套骑兵装备的原因。
在这个人口就是生产力的年代,每户平均至少有三个壮劳力,外加一个老男,按照拓跋部办法的政策,可以得到三百五十亩的田地。
刨除自家人口消耗以及缴纳赋税外,至少能整整剩下两百亩的利润,也就意味着,将把一个贫户在极短的时间跃迁到中产阶级。
这个年代,叫做良家子,乃是历朝历代兵源的最佳选择。
从兵者,一户一人,而与木兰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缴纳完装备的花费后,由拓跋部统一采办。
顿时,原本哀声不断的人群,就变成了欢呼不断和奔走相告。
十几张大桌子一字排开,开始逐步登记户口。
正所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拓跋部均田制的消息一经传播,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顿时就将原本试图隐匿户口的人们聚拢过来。
“裴寂!哪个叫裴寂!”
桌子边上,一个胸前悬着卫汗书院胸章的草原汉子,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隆朝话,大声呼喊着。
一个有些茫然的少年上前,在草原汉子的指向前按了手印。
“家中谁是户主?”
裴寂已然十六岁,他家中只剩下母亲,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政策,好像自己能领一百亩地而母亲只能领五十亩,于是仗着胆子道:
“我是。”
若是告诉他,如果他母亲是户主的话,他还能多出20亩地,怕是会气疯这个少年。
“诺,拿好,户主裴寂,左望村130亩。”
一张手掌大小的羊皮落到裴寂手中,他有些不敢相信,这就代表着一百三十亩地。
那草原汉子看出了他的疑问,咧嘴笑道:
“过些日子,丈量的衙吏会给你去丈量的,拿好了,若是丢了,再来这里补办,不过,补办一次少一亩。”
裴寂闻言,重重的点点头,随即将羊毛揣进怀里,大步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他感知着胸腔的起伏,说不清楚是因为跑的太快,还是兴奋导致的,他只知道,饥饿,或许真的不会威胁到他了。
但很快,一道长长的人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跪拜着对前方呼喝,好似朝拜一般。
裴寂听不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裹紧了怀,或许是从众心理,亦或是畏惧这宗教般的气氛,双腿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往人群前面爬去。
他试图穿梭到最前面,又害怕怀中决定他未来命运的东西跌落,双手抱着胸死命往里挤,耳膜被震的嗡嗡响。
突然,拥挤的人群突然变得宽松起来,正当他欣喜的准备抬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时,一片阴影覆盖了他面前的光。
一个武士占据了他的全部视觉。
一个骑着黑马,戴着黑色面具,浑身玄甲的武士,只能看见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陡然间的冷气灌满了他满身,当他用仅存的力量拖着身体重新归入人群之时,那武士才移出了他的视觉,也叫他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大世面。
以至于很多年后的弥留之际,他还是忘记不了今日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