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龙纵声大笑,道:“破月山庄也不过如此嘛!”他奋起全勇,一口气连砍三刀,分攻归无伦前、左、右三方,势要将他逼下高台。
归无伦左臂轻舒,扣住刀背,右掌斜切,吴小龙一条右臂齐肩而断,血喷如箭,一声惨呼,晕死过去。
场中惊呼四起。一道身影急掠上台,运指如风,连点吴小龙“巨骨”“天溪”“肩井”“云门”四穴,缓住血流,转身盯着归无伦,森然道:“归大公子既然拿住小儿兵器,何必赶尽杀绝?”那人五旬左右,尖嘴猴腮,正是威震晋中的大刀门门主吴大龙。
归无伦另一只手从怀里抽出一条雪白丝巾,一边擦拭着右手掌缘边上的血迹,淡淡的道:“我要赶尽杀绝,这‘掌缘刀’切的就是令郎的脑袋了。”
吴大龙不由语塞。归无伦面色一冷道:“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谁,要敢小看破月山庄,都得付出血的代价。”他话一说完,径不向吴氏父子看上一眼,没事一般悠然而去。
这血一旦开始流了起来,便停不下来,接下来几场比试,气氛愈趋剑拔弩张。
天岳剑派掌门言九鼎的二徒弟施驰,以一招“五岳独秀”,将辽东黑水庄庄主的大弟子赵义的右掌刺穿。
昆仑掌掌教方重山的孙子方耀东,以一招“横云断峰”,将衡山大雁门门主侄子宫利来的脑袋拍碎,当场毙命。
关东秦家家主的四子秦智,也被丐帮帮主的幼子莫可言,用一招“浮云去来”击中胸膛,命在旦夕。
比武愈演愈烈,观众的情绪也越来越高。至于流血伤亡,人在江湖,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些人今日虽是旁观客,当年那个不曾打打杀杀?
黑大个摇头道:“这些人,为了一个女人,拼的你死我活,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的?”
他省及这话,对齐天打击不小,讪讪一笑道:“大兄弟的媳妇,那自然是很好的。兄弟我的意思是,难道这些人就没点自知之明,明知打不过人家也不认输?”
韩风月微微一笑道:“首轮比试,谁也不想亮出底牌,让人看清底细。势弱的一方,谁知不是故意示弱?势强的一方,也得防着人家绝地反击。不到最后关头,自然很难决出高低。”
黑大个挠了挠头道:“说来倒也有些道理。”韩风月续道:“再者上台以后,输赢不仅是个人的荣辱,也关系师门的颜面。师门声望有损,认输的人自然难再得宠,从此没了出头之地,想也不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能接受的。”
黑大个道:“老兄的分析虽然有理,可你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都心高气傲?说不定有些人打肿脸皮充胖子,心里害怕的很。”
朝风月微笑道:“射日山庄的乘龙快婿,那个年轻人不趋之若鹜,要不心高气傲,谁敢上台一较长短?”
那黑大个问道:“如此说来,老兄也没甚心气了。”韩风月自己的不上场的理由,当着齐天的面说来,难免有施恩之嫌,他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那黑大个摆手道:“我可不和你彼此。我虽是瞧热闹来的,可瞧的兴起,也难保不见识一下中原武学。”
韩风月“咦”了声道:“敢情兄台不是中原人士?”
黑大个摇头道:“我把你们当朋友,本不便瞒着你们,只是我师父交待,下山后不能和人说起师门。高云山在那,老兄你尽可自己猜?”
韩风月吃了一惊,急拱手道:“原来少侠是高云山的人,风月失敬了!”他不解的道:“以少侠的出身,当可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何故改变初衷?”
那黑大个笑道:“我自幼跟着师父,药书读了不少,写几副药方倒还在行,可要写诗,那是打破脑袋也写不出来。”他望着齐天,续道:“再说人家小姐,是大兄弟的媳妇,我这当朋友的可不能欺。”
齐天听他言语朴实,不禁为之动容,想来人家将自己当作朋友,自己却对他诸多腹议,实在大不应该,愧然道:“齐天何德何能,敢蒙兄台青眼。”
韩风月见气氛颇僵,转而道:“‘天岳剑派,剑走偏锋,施驰那招‘五岳独秀’,固然深得奇、险之道,可使来轻松自若,似乎仍有余力。”
齐天知他提醒自已,到时对上人家,不可掉以轻心,颔首道:“那施公子虽有后招,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倒是归大公子的‘掌缘刀’,看似凌厉,可论变化出奇,犹在‘破风指’之下,人家舍强就弱,游刃有余,武功之高,那是数一数二。”
韩风月心中一凛,这短短几年,人家对武学的见解,连自己都尤有不及。就算他有名师指点,若非悟性过人,也绝难蹴就。
第一轮武试结束,除了崆峒派和射日山庄生出嫌隙,林木森没有派人参加,峨嵋派来的两个师太参与不了,其余二庄七派的门人,全部晋级第二轮。
韩风月知道三庄九派底蕴深厚,来的又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胜出一场虽然不足为奇,可三庄九派能够长盛不衰,靠的便是人才辈出,相形“武林道”的现在,年轻一辈能与相提并论的,那是寥寥无几。
想“武林道”成立之初,在陈盟主的率领下,攻克阴山,迫使“黄泉阁”签下阴山条约,威名何等之盛?自陈盟主离任后,近些年来,“武林道”侠名虽在,可盟中前辈凋敝,后辈能继以大任的寥寥无几,尤其近年来,面对“黄泉阁”的挑衅,处处落了下风,连着士气也大不如前。
韩风月这一分神,不禁错过两场比武,第三场抽到的是施驰和湘西五鬼门的苗俊。
那苗俊名字取的漂亮,人却恰恰相反,塌鼻阔口,额窄小眼,不仅五官不对称,连着四肢也脚短手长。
施驰拨出长剑,左手扣指轻弹,发出一声清吟,淡淡的道:“苗兄可有同伴?”
苗俊阴声道:“老子是来娶老婆,又不是来拨河表演,要什么同伴?”
施驰径自道:“素闻苗家的人,都会赶尸秘术。苗兄孑然一身,要是命丧在下命下,可不知能不能将自己尸体赶回湘西?”
苗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又黑又稀的牙齿,冷笑道:“看来你有同伴,倒是不用老子将你尸体赶回天岳了。”
施驰见他并不被自已激怒,也不再费无用之功,左手捏诀,长剑外翻,一招“穿云裂石”,当胸急刺过去。
苗俊左脚后撤,侧身偏开,右手拂向对方面门。他不仅臂长,连着五指指甲,也有三寸多长,这一张手,速度极快,陡然到了施驰面前。
那五根指甲,灌注内劲,便如五柄利刺,挨着一下,破相还是小事,苗家擅于使毒,要是上面染有剧毒,那便不是破相了。
施驰低头躲过,回剑上撩,削向苗俊左手。苗俊身子一矮,使招“猴子偷桃”,右手捞向施驰下体。
施驰纵身跃起,长剑从跨下刺去,击向苗俊后颈。苗俊就地一滚,猱身扑上,完全亡命的打法。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交手十余招,施驰剑法虽然奇险,可苗俊以狠对钢,兼之臂长爪利,一时竟也不落下风。
韩风月问道:“小候爷怎么看?”齐天迟疑道:“素闻‘五鬼门’以旁门左道见称,武功反是下乘,这苗俊避长就短,只恐有诈。施驰要是不能速战速决,胜负很是难料。”
两人说话间,苗俊右手使招“双龙戏珠”,探爪戳向施驰面门。施驰见他中门大开,径不躲闪,还招“五岳独秀”,刺向对方胸口。
这招剑走偏锋,乃天岳剑派的绝技之一,虽然重复使来,可胜在出其不备。众人见苗俊孤身深入,已无回旋余地,正待轰然叫好。
苗俊忽然一笑,右手小指一弹,一缕白身粉末,从指甲中激射而出,撞在施驰脸上。
施驰鼻子一呛,头脑一阵晕弦,情知不妙,急忙低头,仍是慢了一步,头顶一痛,已被人家抓住头发,提着离地而起。
言九鼎大惊失色,急喊道:“手下留情。”苗俊哈哈一笑,振臂将施驰抛下台去,道:“言老儿不用着急,你我同处一地,山水常相逢,要不了他命。”
苗俊摔的七荤八素,头脑的晕弦反倒清醒不少,灰头土脑的爬起身来,他急于求成,以致遭人暗算,可天岳剑派位列九派之一,武林地位极高,自不容他死缠烂打,只得恨恨而回。
言九鼎脸色铁青,遥声道:“多谢手下留情。”苗俊咧着一笑道:“言老头不用客气,说来还得多谢言老头教徒无方,这小子的‘五岳独秀’,要有你一半的火候,再快上三分,老子早已亡命剑下,也轮不到你来道谢。不过你既然谢我,天岳剑派就算欠下五鬼门一个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