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酒菜上来。掌柜跟在后面,向太守大人请过安,走到齐天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齐天慌忙起身,扶住对方,愕然道:“掌柜的这是作甚?”掌柜的惶声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往前多有冒犯,得罪公子的地方,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齐天叹道:“掌柜的快快请起,当年的事,都是在下不对在先,还请掌柜的见谅才是。”
掌柜的听他语气温和,全无秋后算账的意思,心下稍安,起身替他俩人各斟了杯酒,道:“大人和公子请慢饮,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是。”
齐天打趣着道:“掌柜的就别派人守在门口了,反正这回酒钱,在下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太守大人这庙。”
掌柜呐呐的道:“公子说笑了,难得两位大人赏脸,怎能让两位破费。”
方正挥手道:“你先下去,酒钱到时再说。”等掌柜告退出去,敬了齐天一杯,问道:“候爷可有计议?”
齐天颔首道:“本侯有个想法,还将大人指教。”将碗碟挪到一边,倒了杯酒,用食指在杯子里面,蘸了一点酒水,在腾空的桌面画了一个大圈。
齐天隔着不远,又画了一个小圈,道:“假设这大圈便是明州,小圈为舟山岛。若从明州进攻,对方见形势不对,退入舟山,合兵一处。此地早有经营,又占得地形之利,要想攻克,只怕并非易事。”
方正沉吟道:“侯爷考虑周到,这节倒不可不防。”齐天续道:“如果从钱塘江出海,出其不备,抢占舟山,虽然事半功倍。如此一来,从舟山反扑明州,对方没了地利之便,如果形势太劣,往中原退走,只怕为祸更烈。”
方正见他分析头头是道,心下大为佩服。齐天边说画了两条直线,箭头分别对着大小两圈,道:“在下有个大胆的想法,要想永绝后患,莫若兵分两路,水路先取舟山,陆路从明州进攻。到时水陆两路,同时出击,将明州境内的海贼一举歼灭。”
方正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碗碟,震得“砰砰”乱响,道:“候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让人叹为观止。”
齐天讪讪的道:“大人过奖了。有遗漏的地方,还请大人指出。”
方正道:“若依候爷计谋,那是瓮中捉鳖了。”他想了想道:“只是要水路先取舟山,得有工具,候爷临时决策,想来准备不足。”
齐天道:“船只方面,还得倚仗太守大人。”方正道:“候爷客气了。方正身为朝廷命官,为国效力,乃份内之事。只是……”
齐天道:“是否船只的调度,有让大人为难?”方正摇了摇头,意示这个问题不成,迟疑道:“只是从钱塘江出海,钱塘江潮汐不定,又是下半年,雨水欠缺,不知水深几何,足够航行与否。”
齐天起身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回营,与家父商议。还请大人派人勘查水位,明早再作商议。”
方正道:“候爷既来之,不妨且安之。小酌两怀,再去不迟。”齐天坐下道:“也好。”和方正对饮数杯,草草吃了一点。
两人下的楼去。掌柜的不安的道:“两位大人这么快用好了?是否本楼的庖人,做的不合口味?”
方正道:“‘楼外楼’的味道,江南无可挑剔,是候爷有事在身。多少酒钱?本府明日差衙役送来。”
掌柜的连忙躬身,道:“区区几两银子,就当小的请两位大人。”方正也不多说,暗暗记在心上,两人出得门去。
齐天想到当初在杭州街头,被凌见思设伏,本要送方正回府。随行的衙役虽被喝止回去,可太守大人未归,不敢擅自先回,一直守在楼外。
齐天见有人护送,作别方正,折回白惊天祠堂。只王大海一个人在,齐天问过蓝图和许昌,夜游不知去向,至于柳青青,想来早已歇息去了。
齐天告辞出去,王大海念念不舍的送出祠堂外,道:“候爷一路平安。”齐天点头道:“青青姑娘的安全,就拜托大海了。”
王大海道:“候爷放心,但使大海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她受人欺负。”
齐天愣了愣,想到这句誓词,自己曾经应诺白大侠,只是壮士一去不复还,而柳青青虽在,可关雎雎下落不明。
齐天心中叹了口气,摸黑出得城去,回到军营,见中军大帐仍然亮着灯火,走近过去,父亲仍然未歇,站在案桌前,望着桌上铺着的行军图,呆呆发愣。
小黑在一旁举着油灯,见齐天进来,喊了一声。齐继业回过神道:“天儿回来了?”
齐天走近道:“父亲还没休息?”齐继业叹道:“大军过了越州,就是明州了,可这准备工作,还近乎于无。”
齐天不答,从小黑手里接过油灯,让他回去休息,又走到帐外,挥退守卫,折回帐中,低声道:“孩儿适先和方正太守,在‘楼外楼’小酌,有个主意,父亲听听觉得是否可行。”
齐继业见儿子郑重其事,显然关系甚大,点了点头。齐天侧耳倾听,听帐外无人,他压低声音,将方正所说、以及自己兵分两路的主意,说了一遍。
齐继业沉吟半响,霍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望着儿子,道:“如果不是为耳所听,换作任何一个人说是你讲的,为父都要不相信你是我儿子了。”
齐天不安的说:“孩儿如果有错,还请父亲明示。”齐继业用力拍着儿子肩膀,又是欣慰,又是欢喜,道:“不。你做的很好。这趟若非你坚持要来,出此良策,战况只恐堪忧。”
齐天道:“孩儿这些日子,没事背诵《太兵阴符》,颇有一些心得,姑妄言之。既然父亲认可,那就如此定了。父亲在越州先按兵不动,由孩儿水路进发,先取舟山岛。等收到我的消息,再一同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