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狂跑一气,见无人追赶,渐渐放下心来,在距离马车很远的地方站定,但心中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纷纷从地上捡起小石块紧攥手心,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白悟也不生气,稳稳对吴三贵说道:“去,把我在晋阳县城买的糖果拿来。”
吴三贵听令,捧来一大捧各种口味的糖果。
白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砸着嘴巴:“糖果好甜!”
“谁要吃糖果!”白悟高喊一声。
孩子们齐刷刷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神色。
白悟不甘心,向着孩子们走去,每迈一步,孩子们后退两步,始终保持着他们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这帮小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白悟的倔劲上来了,牙咬得咯咯响,干脆拔腿就追。
孩子们吓坏了,所有人同时发出尖叫,开始不顾一切窜逃。
一口气追了二十来步,白悟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这具身子骨还真不好使,就连孩童中最矮小的一个小姑娘都把他甩的远远的。
白悟赌气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粗气。
气人的是那帮孩子见无人追赶又折返而来,每张小脸都露出激动而兴奋的神色。
更气人的是那个领头的光头小男孩还不停跟他吐舌头,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白悟怒不可遏,招手叫来了所有人。
吴三贵谄媚道:“白大人,要不要我来帮你?”
“本大人正有此意。”白悟嘴里含着一颗糖,目光逐个扫过每个人,“诸位,帮本大人一个小忙,每个人都必须捉一个小兔崽子过来,对喽,那个个儿最高的孩子王谁捉到老子赏他一金。”
还没等白悟说完,吴三贵一个箭步跳进路边的高粱地,很快隐身不见了。
夜火凑过脑袋低声道:“白大人,你确定这样做好吗?”
白悟叉着腰颤巍巍站起,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这帮小王八犊子说你白大人是小偷,你难道不想做点什么?”
话一说完,齐茂和庄射以及胡里也赶紧钻进高粱地里。
“我懂了。”夜火一把抢过白悟手中的几颗糖果,高高举起,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轻手轻脚向前走去:“孩子们,姐姐给你们糖果,谁要吃?”
美丽的糖果抓在白悟的手上和抓在夜火的手上,效果简直天壤之别,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孩子们也只能逢年才能吃上一两颗,对这些半大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一颗糖果解决不了的,加上呈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是极具诱惑的表象,他们浑然不觉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降临。
所有的孩子在慢慢向夜火聚拢。
孩子们渐行渐近,距离夜火几米之遥,就在夜火心中暗喜之际,高粱地里忽然冒出了吴三贵鬼鬼祟祟的脑袋。
吴三贵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光头男孩,不顾一切扑了过来。
孩子们大惊失色,如受到惊吓的鸟雀四处扑棱棱乱飞。
包括夜火在内的五个大人好一阵忙活,终于收网了,人手夹着一个,聚集到白悟面前。
也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飞一般躲进了高粱地里
被抓住的孩子面如土色,拼命地喊叫着。白悟眼一瞪,将嘴里的糖果压在舌下,恶狠狠道:“谁再叫把他的小吉吉割掉!”
恫吓有效,孩子们马上噤若寒蝉。
光头孩子王果然成了吴三贵的猎物,不过,他毕竟年龄要大一些,第一个开始怼白大人:
“你个坏小偷,放开我,否则的话我会告诉我太爷再把你绑起来,就像上次一样把你的衣服都脱掉,然后我再叫我爹拿棒揍你!”
被一个屁大的小孩撕开伤疤,白悟感觉心中在滴血,使劲掐了一下对方肥嘟嘟的小脸,也毫不客气怼道:“你太爷是谁呀,很了不起吗?”
话还没说完,耳里兀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叱叫:“放开吾儿!”
一个青年妇女手举一把锄头狂奔而来。
光头男孩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喊道:“娘,快来!”
“老娘跟你拼了!”青年妇女救子心切,双眼冒着火光,恨不得把白悟劈成渣渣。
白悟连忙偷偷把嘴里的糖果吐到手上,往对方嘴里强塞进去。
接着把孩子从吴三贵手里接过,在地上跩了跩,一脸和蔼道:“小孩,叔叔给你糖果怎么不吃?”
水果味的糖果焕活了男孩的味蕾,他含泪砸吧了几下。
青年妇女一个急刹,抡在空中的锄头怎么也砸不下去,一脸狐疑看看犬子。
犬子正在愉快而贪婪地吮吸着什么。
“娘,这个糖好甜,橘子味儿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一颗糖嘛,至于激动成这样?改天娘也给你买。”
白悟把沾着自己的唾液的手在绿色的官袍上擦了擦,又掏出几颗糖果,逐一分给几名惊魂未定的小孩,笑容可掬说道:“快吃吧,吃完了叔叔这里还有。”
白悟抬头扫了青年妇女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唉,孩子们看我发糖,可高兴坏了,差点打起来。”
青年妇女很感激,刚要道谢,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蹙眉凝思片刻,那张脸马上变幻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你……你是……白郎中!”
白悟讪讪笑笑,稳住慌乱的心神,小眼一聚,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一字一顿说道:“张家里的那位张姓族长可好?”
青年妇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犬子的手,脸色无比凝重,压低声音急切道:“狗儿,跟娘走!”
两人沿着村道头也不回向村里快步走去。
一行人来到村口,正见一大帮手持各式农具的张家里村民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就算化成灰白悟也识得,二虎。
那天夜里在晒谷场,二虎正是行刑者之一。
“二虎叔,就是他们欺负小孩!”二虎身旁的一个孩童遥手一指。
“对面的狗贼,报上名来,为何欺负我家大侄子!”二虎把扛在肩上的一根桑木扁担往地上一竖,一副找人打架的样子。